第七十一章
微博上的事是插曲,顾止没往心里放,无论商亦纣怎么想,与他都无半点关系。
徐妻见他回了消息,嚷嚷着要请他吃饭,他挑了空,约他在临城某家餐厅见面,宋玉的公司在临城,真人秀拍摄地点也在临城,他顺便带了些衣服,在临城找家便宜旅馆住下了。
到餐厅是傍晚了,暮色四合,橘灿阳光划分出黑蓝与白云,一道绚烂斑斑的分界线。
跟着服务员到了指定的包厢,一进去,徐妻朝他招手,旁边还坐着连拢。
顾止解下厚重外套,同他们打招呼,一晃小半年未见,徐妻没多少变化,连拢的无名指上却戴上了一枚钻戒,“连姐要结婚了?”
他记得连拢之前连男朋友都没有。
徐妻抢着回答,“刚订完婚,年后就结。”
连拢斯文的脸上红了一圈,顾止替她高兴,声音都蕴满了愉悦,“恭喜啊,连姐,我得赶紧准备大红包了。”
连拢跟了他几年,大小事没少操心,他之前老打趣连拢再忙活下去,男朋友都没空找了。
“还早呢,”连拢抿口茶,笑眯眯道,她扫了眼顾止,温声问道:“你现在还好吗?”
工作室解散后,她重新回到华乐天纪,在陈逐手下,听了不少风声,包括顾止出面澄清视频的内幕消息,她也有不少耳闻。
顾止家中横生变故,消失了小半年,这期间没人知道他去那了,她旁敲侧击问过陈逐,陈逐回答的含糊不清。
“出国外度假散心了。”顾止夹了口菜,慢条斯理地咀嚼,“这不,钱花完了,又得回来赚钱了。”
徐妻附和点头,连拢却不太信,但她看顾止神色具佳,倒像是好好养出来的。
顾止擦干净唇角的菜汁,“你们呢?”
徐妻狗腿子地说:“连姐回华乐天纪了,我在宋玉跟前当助理,除了好想顾哥外,都还挺好。”
“那就好。”顾止点头,看着这些工作室的旧人过得好,他也就放心了。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聊完后,连拢先被男朋友接走了,徐妻喝完酒,胆子大了不少,在餐厅门口,像个八爪鱼一样粘着顾止,顾止喝了不少,身体发飘,差点撑不住徐妻这个大活人的重量。
徐妻双眼朦胧地扯起顾止的左手腕,醉醺醺地问:“顾哥,你怎么带起腕带了,我记得你以前不带这些东西啊?”
顾止嗓子一紧,面不改色地胡扯,“带来玩玩的,”他扶住徐妻,拦下一辆出租车,把人塞进去,报了个地址,“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好,”徐妻撑住玻璃窗,朝顾止遥遥挥手。
被风一吹,酒劲起来了,顾止脑袋开始昏沉,他随意拦下了一辆车,司机问他去那,他趴在后座,口罩闷声,司机听不清。
问到第三遍,司机就要把人请出去了,顾止蓦地喝了一句,“城南金域!”
“得,”城南金域离这三十里路,是个大单,司机乐了,不再嫌弃顾止是个酒鬼。
城南金域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司机把顾止送到大门口,见人付完钱,油门一踩,剩一道车尾气了。
顾止胃里翻腾,跑到垃圾桶,吐了半天,狼狈的扶墙坐下。
晚饭吐干净了,神智了回来了些,他望着周遭熟悉的绿化建筑,以及门口轩昂大气的四个字,默然抿紧唇。
他怎么回这了。
他打开叫车软件,准备重新叫辆车回旅馆,车刚叫好没几分钟,一辆黑色迈巴赫从他眼前开过,不出几秒,又倒退了回来,停在他面前。
顾止看着眼前去而复返的迈巴赫,心想现在的有钱人都这么闲了?开着迈巴赫跑网约车。
他脑袋昏沉,也没多想,拉开后座车门就往里钻,他难受地闭上眼,准备小憩会,怕司机闻到他满身酒味,同司机道:“我吐干净了,不会弄脏你车。”
司机没说什么,沉默地开车。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橙花香,兜里的手机蓦地疯狂响动,顾止摸索了半天,没摸出来,突然有只手像是看不去了,伸到了他口袋里,替他拿出来,放进他掌心。
顾止惊了一跳,掀开眼皮,眼前模糊一片,只能看到一道身影,坐在他身侧,瞧着些许眼熟。
“我叫的不是专车吗?司机怎么还擅自搞成拼车了。”顾止小声嘟哝,他转过视线,去接电话,“喂,那位?”
“你好,是尾号3443吗?”
“对,”顾止揉着发胀发晕的脑袋,回道。
“我到地方了,您还没出来吗?”
顾止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那头的人又重述道:“我到城南金域了,您出来了吗?”
顾止迷惑:“我走了啊。”
“你怎么能走呢?你好歹——”
手掌里的手机被人抽走了,顾止只听到这几字,紧接着另一道声音在他旁侧响起,温柔低沉,略带嘶哑,“不好意思,他点错了,你直接开到目的地,行程照算。”
电话被挂断了,连带着一起被挂断的是顾止的理智,他嘴唇微动,眼睛怔怔地望向声音来源。
仍是模糊的一片,但大脑擅作主张给安上一张脸,属于商亦纣的脸。
顾止回过头,“不好意思,停车,我上错车了!”
商亦纣在黑暗中轻笑了一声,“车已经停了。”
“嗯、好。”顾止僵着脸,拉开车门起身就要走。
背后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勾住了他的腰带,他重心不稳,跌回车里。
手的主人顺势圈住他,紧贴在他的后背,“小止要去那?”
顾止懊恼地瞪着车顶,“回家。”
“到了,”商亦纣笑着道。
熟悉的车库,他现在是在城南金域里,不出意外是商亦纣的别墅。
“我不住在这。”顾止尴尬地皱眉,他抻开商亦纣的双臂,摇摇晃晃地想要起身,但他脚软得不行,刚一站进来就跌倒。
“那你想住那?”商亦纣问。
顾止:“跟你没关系。”
“是吗?”商亦纣低声问了句,重新把人圈回怀里,“小止为什么把我拉黑了?”
顾止眼皮沉重地掀不起来了,“我们分手了。”
商亦纣回他:“我没同意。”
“这不需要你同意,这么说吧,”顾止翻身起来,朝着商亦纣咧嘴笑了下,指着自己,“是我,”又指向商亦纣,“不要你了,丢掉一个东西的时候,没人会去征求这个东西的意见。”
商亦纣眸色渐沉,他捏起顾止的手腕,顾止先一步用手堵住商亦纣的唇,不让他说话。
喝酒壮胆,这个词的诞生不无道理,倘若是完全清醒的顾止,一定不会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就像你擅自拿我当挡箭牌一样,你没问过我,所以,我不要你,也不需要你的同意。”顾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像星辰,“但至少我不骗你。”
“商亦纣,我不骗你,”顾止痴痴地笑起来,“你其实要拿我当挡箭牌,我也可以的,但、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你怎么可以把喜欢我说的那么真啊?你明明一点也不喜欢我。”
“你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亲自把我推下去啊?”
说完这一通,顾止松手想要离开,商亦纣却拉住他,声音阴沉,“你怎么知道的?”
倘若上一次他只是迷惑,那顾止酒醉后的这番话,他彻底听懂了。
他跟唐霜泽说的话,顾止怎么会知道?
他思考了会,笃定道:“唐霜生跟你说的。”
顾止甩开他:“谁说的有意义吗?这些话难不成是别人逼你说的?”
“我、”商亦纣哑口无言,他沉默片刻后道:“我可以为我当时的行为道歉。”
顾止一滞,而后铺天盖地的悲哀淹没了他,“好,”他笑了笑,随意轻松道:“我接受了。”
顾止的语气很不对,商亦纣能感觉出来,但他不甚在意,他惯性地想要去揉顾止的头,却被顾止躲开,商亦纣的手僵在半空,“你不是原谅我了吗?”
“不,”顾止摇头,坚定地跟商亦纣说,“我只是接受了你的道歉,但我不会原谅你。”
商亦纣的道歉永远都是缓兵之计,他从来没真正为他的行为付出过代价。
就像顾止跟他说了这些,他到最后只会回一个对不起。
因为他知道顾止想要的就是一个道歉,只要说了这句话,什么都不用做,顾止就会像以前那样重新原谅他,继续爱他。
“哦对了,”顾止挣开,从口袋里翻出银行卡,“这是你的,一分没少,我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