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的别墅很大,一共有三层，一层差不多五百平方米，导致陶通要排查起来还挺辛苦的。
杜子铭跟在他身边,跟他抱怨说家里大部分的保姆都被吓跑了,现在还呆着的几个也是因为他们给了高价薪酬。
他们两准备去监控室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如果能问出那指示那小鬼的黑手,还是得问问清楚。”
妻子口口声声说是他外面的女人搞的,杜子铭也倾向于这点。只是他外头的桃花有好几朵,每个在他面前都是善良可爱的一面,他还真猜不出来,也不愿意身边埋着这么一个不□□。
今天对方能对妻子出手,说不定哪天就换他了。想到这点，杜子铭都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感觉周围藏着一条美女蛇。
几秒钟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心理作用,是真的凉！有人对着他脖子吹气！
“嘻嘻嘻。”
“叔叔好胆小。”
两个孩童稚气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砰的一声，门被关住了。
陶通表情严肃，一只半米高的蟾蜍凭空出现——那是和他绑定的本命毒虫。
他望着空气中浮现的两个小孩子,他们表情灵动，仰着头看他们的模样显得很乖巧。两个孩子都是穿一样款式的衣服,只是颜色不一样，左边蓝色,右边黄色。两个孩子都打扮得整齐干净,若不是脸色偏青,根本看不出是鬼,只会以为是身边随处可见的孩童。
黄色上衣的小孩用老气横秋的语气说道：“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啊，要和气点，大家一起坐下来聊天玩耍啊。”
陶通见这两孩子身上都没血气，显然不曾沾染过人命，虽然还是颇为警惕，但也没有最开始那如临大敌的模样。
“是谁指使你们的？你们把我们困在这里做什么？”
“没有谁啊。我们只是帮帮大姐而已，红玉姐她好可怜啊。”
红玉。
这个名字让才拜访过苏拾的两人马上想起了苏拾的妹妹红玉。杜子铭摇摇头，怎么可能会是对方呢，只是恰好同名吧，两人一个是厉鬼，一个是人类。
早看出红玉根底的陶通心生狐疑。不会真是同一只鬼吧？那就尴尬了。
其中一个小鬼将监控室大屏幕打开，然后点了点其中一个镜头，直接放大。
杜子铭瞪大眼睛，“我房间里怎么安装监控了？”
他们家的监控基本是针对客厅、走廊厨房这些，客房和房间为了个人的隐私，一般是不会安装的。这可是他家，结果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事。
黄衣小鬼骄傲说道：“是我安装的！昨天趁你们不在时偷偷安装的，我很厉害吧。”
杜子铭嘴角抽了抽，他没夸他！而且一个小鬼，居然还会捣鼓这东西，让他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这样的表现，让他原本的不安感驱散了许多。
这两个看起来就像是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淘气熊孩子，一点都不凶。
“我还安装了窃听器。等下大家一起来看戏啊。”
说着，黄衣小鬼打开了音响。
陶通：……
他感觉自己对于这些电器的使用，都未必有这小鬼熟练。
杜子铭声音低沉，“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嘘！看电视剧的时候，不许说话！”蓝衣小鬼纠正道。
话音刚落，他们便看到了屏幕中出现了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姑娘，她抱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份的洋娃娃，梳着小马尾，粉雕玉琢的脸看起来有些熟悉。她还冲着镜头露出甜甜的笑容，笑起来时那股熟悉感就更强烈了。
杜子铭差点跳脚，他已经有点猜出，这凭空出现的女孩子就是这段时间一直骚扰妻子的厉鬼。
陶通在看到对方时，彻底放心了。他一眼就认出对方的身份，虽然年龄不对，但还真是苏拾的妹妹红玉。对方用来绑头发的发带，明明就是蛊神的千年蜘蛛丝。
拿这个当发带，简直暴殄天物啊！
他默默在内心谴责了一波浪费的红玉，安静下来看后续发展。因为蛊神的缘故，他对苏拾的人品信任感还是挺强的，苏拾不可能会放任自己的妹妹去随意害人，只怕崔映雪身上真有什么猫腻。
他转头瞥了杜子铭一眼，不清楚他妻子到底怎么招惹红玉了。
与此同时，扩音器中传来了崔映雪慈爱的声音，监视器中的她眼神温柔得不行，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闪瞎人眼的母性光芒。
“红玉，过来妈妈这里，让我看看你。”
杜子铭仿佛被九天神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呆愣了，站在原地。
这小鬼，是崔映雪的孩子？她什么时候生的这孩子？他怎么不知道？是他的吗？
不，应该不是吧，不然映雪不可能连他都不说。
一时之间，杜子铭感到自己的头顶绿油油的。
……
房间里。
红玉看着崔映雪那宛若看心爱孩子一样的目光，有些茫然。她以为崔映雪会一直否认她的存在的，没想到她居然会承认了。
她的脚仿佛有意识一般，向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在那一瞬间，她有种冲动，朝她扑过去，就如同生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那是她的妈妈，也曾经疼过她的。
只是在距离她还有两米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这让她不由顿下脚步。
红玉大概猜到了，崔映雪身上应该藏着能够伤害到她的东西吧，或许是符篆，也许是法器。
这就是她的母亲，想要用母爱当陷阱哄骗她，试图杀死她的亲生母亲。
“妈妈，你真的爱我吗？”
崔映雪的表情依然看不出任何的表演痕迹，她含着水雾的眼睛，哽咽的声音，惆怅悲伤的表情，都完美演绎一个与女儿重逢的好母亲形象。
“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怎么可能不爱你？爱孩子是一个母亲的本能。”
“我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念着你，不知道你是否穿得暖，吃得饱，过得好不好。”
“可是你一通电话都没打给程华过。”红玉虽然故意幻化成她四岁时的模样，但她的心理年龄可不止四岁，没有那么好哄骗，所以对于她的慈母表演无动于衷。要不是为了直播，她才不会配合地演戏下去。
崔映雪声音带着哭腔，“程华她换了电话号码，我打她电话打不通，我这些年来私下也一直在找你的。”
“想来换电话的时候，你就已经惨遭她的毒手了。早知道她接你走，是为了害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她带走你。我可怜的红玉。”
“每次看到你姐姐，我就忍不住想起你。”
红玉丝毫不给面子，“她电话空号是因为她半年前死了，电话号码被注销了。之前她就没换电话过，你在说谎。”
红玉其实也不确定程华有没有换过号码，不过是诈一诈崔映雪罢了，从她僵住的表情来看，她是诈对了。
“说什么想我，都是骗人的。”
“程华本身不是好人，又养了那么多小鬼在身边，你怎么可能猜不到她带走我的原因。”
她身上再次浮现出那些钉子，血液从伤口处往下渗，滴落在地板上。
“你不敢打电话，是因为不敢承认自己内心的阴暗面。你早猜到我会遭遇不测了。”
崔映雪哭着说道：“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被子铭发现真相。我后悔了，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我做梦都想回到八年前，回到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
她露在外面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用期盼的表情望着她，“红玉，你原谅妈妈好不好？我们能不能再重新做一对母女，妈妈在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
“妈妈怀孕了，你可以重新投胎到妈妈的肚子里，让我们再续母女缘分。”
对于她说的话，红玉一个字都不信。但她还是想要做一次最后的尝试。她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隔离盒子，取出阿拾的一条发绳，戴在手腕处。
“真的吗？你还想当我妈妈吗？”
被那双天真纯粹的眼睛注视着，崔映雪忽然生出心虚的情绪，她下意识地转移开目光，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得硬起心肠。
红玉就是个不□□，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只有彻底解决掉，她日后的平稳生活才不会出现隐患。
“是的，我想当你的母亲。”
“过来我这里。”
红玉一步步地走近她，坐在床被上，血液滴落在被子上，被浓郁的血腥味包围着，崔映雪又想吐了。她强忍住那股呕吐的恶心感，伸出左手环抱住她。
“妈妈的怀抱，好温暖。”
在她怀里的红玉看起来很乖巧，声音恍惚，似乎十分怀念的样子。
崔映雪闭上眼，将最后一丝不忍压了下去，放在被子下的手飞快地伸了出来，将那些符篆贴在红玉身上。
眼泪从眼角处流了下来。
崔映雪默默在心中说道：红玉，对不起，妈妈真的没办法了。
她慢慢地等待着红玉被符篆所伤，在符篆的伤害下灰飞烟灭。
三秒钟。
五秒钟。
十秒钟过去了，她怀里的红玉仍然存在着，冰凉的体温传递了过来。
崔映雪猛地睁开眼，表情扭曲了起来——怎么回事，这符篆没用吗？不是说陶通是筑基期的修士吗？他给的符篆，怎么会对红玉一点效果都没有？
“妈妈。”
红玉的声音再次响起，因为靠的很近的缘故，那股冷意尤其明显，让她浑身都僵住了。
红玉从她的怀里离开，伸手将崔映雪手中的五雷符给拿了出来，“你想用这个杀我吗？”
“没有用的哦。”
如果没有阿拾的发带，在近距离的情况下，这符篆还真能够伤到她，但魂飞魄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的实力比寻常的厉鬼更上一层楼，好歹身边那么多千年大妖指点，即使红玉没刻意修炼，修为也在稳步增加中。
她当着崔映雪的面，将这几张符篆一张张撕掉，然后往上面一撒。
碎纸屑落到崔映雪身上，崔映雪眼睛瞪得大大的，手脚都失去了力气，若不是背后靠着床，只怕她当场就要倒下去了。
“原来，你真的想杀死我啊。”红玉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崔映雪。或许是因为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缘故，即使真正遭遇了这事，她也没有受伤失望的情绪，有的也只是“果然如此”的笃定。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她。但刚刚她撕符纸的行为已经彻底毁灭了崔映雪最后的心里防线，她心态彻底崩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她想要后退，躲起来，但她后面就是墙，想跑都没地方跑。
“我没想杀你啊，只是过来和你打招呼而已。”红玉站了起来，反而冲着她露出一抹笑容，“今天大概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再见了，妈妈，祝你好运。”
她说完这句话后，身影便消失了。
崔映雪呆呆地看着空气，不可置信红玉居然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了。她还说刚刚是最后一次见面。
若不是被子上还残留着那些血迹，她甚至要怀疑刚刚只是一场梦境。她不断地喘气，平复呼吸。她只希望红玉能够说到做到，放过她，让她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
砰的一声，房间门被踢开。
崔映雪吓了一跳，等看清走进来的丈夫杜子铭和陶通后，舒了口气，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子铭，刚刚那孩子又来了，我差点被她给杀了。”
杜子铭冷冷地看着她，在监控室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这房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那窃听器也把崔映雪和红玉的对话同步传递了过去。
杜子铭虽然有很多缺点，花心滥情，但他做事也有自己的底线。崔映雪这种谋杀亲生女儿的行为是他无法忍受的，她都已经害死了亲女儿一次，居然还想二次谋杀。她还有没有人性啊？
一对比，红玉简直就是善良单纯的小可怜。即使知道她是崔映雪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杜子铭也讨厌不起她。错的是崔映雪，而不是这被无辜害死的孩子。她比谁都拥有复仇的权利，可是她却选择原谅。
“刚刚房间里的事情，我们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
“红玉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就算她间接因你而死，她也没想过要找你复仇。而你呢，却试图哄骗她，再次谋杀她。虎毒不食子，你怎么能这么狠？”
“崔映雪，鬼不可怕，你比鬼要可怕多了。一想到这些年来我身边躺着一条毒蛇，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要和你离婚！”
崔映雪仿佛被雷给劈中了一样，他全都知道了？原来这就是红玉的目的吗？这是那孩子对她的报复吧？
原本紧紧抓着被子的手无力地垂下，眼底的光亮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