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锦跟主教谈好后就径直去了福利院。
街道上到处是重建家园的江北苦命,她没选择坐车,而是步行。
灰尘漂浮在空气中,池锦下意识揉了揉鼻尖。
“这位小姐。”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池锦转过身,发现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垮着竹篮。
篮子里是新鲜的白色茉莉花球。
淡淡的清香氤氲在空气中,似乎把这片废墟样的街道都镀上了柔光。
“您叫住我,有什么事吗?”
池锦温和地询问,老妇人拿出茉莉花串,示意她伸出手。
“小姐,这里的每个年轻姑娘都有茉莉花串,你生得漂亮,要带着茉莉花告诉大家,江北会好的。”
老妇人衰老的眼里闪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池锦心里柔软的弦被轻轻拨动,她和陆曜山的付出没有白费,江北的人民值得他们守护。
原本她只是个位面穿梭的任务者,但现在,池锦由衷地可以理解为什么陆曜山的爱国情绪久磨不灭了。
总有花在摇曳,总有人在努力生活,在裂缝里挣扎。
“谢谢您。”
池锦任由老妇人为她戴上茉莉花串,打算付钱时,老人却急忙摆手,挎着篮子匆匆离开了。
她无奈地弯唇,一转头却撞进了深邃翻涌的海里。
“陆总司,您怎么会……?”
陆曜山不置可否,垂眼瞥了下她的新手串。
乳白色的茉莉花很衬肤色,让人觉得歌女的手指都是香的。
“一直没等到你约我。”
所以他就不争气地自己来了。
陆曜山后半句话没说出口,耳尖悄悄泛红。
表妹荷金香还没有走,他被纠缠得烦不胜烦,至于姑母,一心要重修旧好,压根不理会他的抗拒。
甚至扯着他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比如,“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歌女,买回来做姨太太也不是不可以,金香出身好,倒不会计较这点子事。”
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池锦没有多问,轻轻眨着眼,有些无辜地开口,“这不是怕误了您的事吗?”
一番话又强行让陆曜山回忆起他做过的混账事,黑眸里情绪复杂,带着丝丝愧疚和无措。
好半天,他才抿着薄唇,辩解道:“你不会误事。”
可以当情话听了。
池锦脸一热,清嗓咳嗽了两声。
“既然陆总司都来了,那陪我去一趟福利院吗?”
提到那群孩子,陆曜山显然愣了神。
他犹疑不定地问,“现在福利院里流离失所的孩子更多了吧?”
“是啊,还要靠您多多照拂呢。”池锦弯了弯眼睛,主动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歌女温软的身子靠上来,陆曜山颇有些不自在和拘束。
可是面子还得要,他面无表情地被池锦带着一道走。
福利院还是老样子,院长爷爷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孩子们晒着暖洋洋的日光,读一些诗词。
妞妞正咬着笔头,突然眼角的余光里多出两道身影。
“池锦姐姐!”
这一声把所有孩子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院长抬头看过去,发现不仅是池锦,连江北的大军阀,国家的大英雄都来了。
“陆总司,池小姐。”
陆曜山僵硬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就被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住。
不少小朋友听说了战役的事,发誓要当兵,保家卫国。
池锦笑这调侃,“陆总司还是这么讨人喜欢。”
但是她也没逗得太过,拉着院长走去长廊,商量教堂唱诗班的事。
留下陆曜山一个人对付孩子。
“陆总司陆总司,我可以当兵吗,当兵有啥要求啊?”
“我也想,我不怕吃苦!”
陆曜山蹲下身,和一群小毛头平视。
“你们跟着院长好好学习,为国谋出路不止打仗这一条路。”
池锦稍微拨弄了一下长廊旁茂盛的树枝,好随时看看陆曜山和孩子们相处的状态。
杀人如麻的大军阀在孩子们的包围圈里,竟然跟领家哥哥没什么区别,神情冷淡却比平日里温和多了。
一时间,池锦怪异地挑起眉。
她连跟陆曜山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池锦收敛起发散的思绪,跟院长提起计划。
“江北城区有一处新建的教堂,主教先生有意愿组建一个唱诗班,您可以送孩子们过去,学习的同时也能减轻些负担。”
“有什么要求吗,他们还没来得及接触西方那些文化。”
院长沉吟片刻,没有被惊喜冲昏头脑。
“唱英文歌曲,很简单,如果您不放心,我会时不时去教导他们的。”
池锦的话就是定心丸,院长当即一口答应,拜托她做联系人。
他们定好了会面的餐厅,池锦就回去找陆曜山了。
青年坐在老旧的木椅子上,孩子们簇拥着他。
陆曜山的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能憋屈地屈起来。
察觉到池锦走过来,他递去了求助的视线。
后者很没良心地笑出声。
但解围还是照旧的,池锦捏了捏虎虎肥嘟嘟的脸颊。
“把陆总司让给我好不好呀,我们要去约会呢。”
陆曜山没料到她用这个理由,脸上蔓开一片酡红。
却也没舍得否认。
孩子们嘻嘻笑作一团,无根漂泊的人一向早熟,他们也不例外,一哄而散把陆曜山让出来。
池锦抿着红唇闷笑,两只手撑在木椅的扶手上。
就好像她把大军阀圈住了似的。
但陆曜山却没如她所料的那么惊慌局促,而是一脸坦然,甚至连后背都没往后靠一分。
池锦反而自己窘迫起来,他们离得太近了,呼吸都交缠在一处。
“池小姐,想好去哪里约会了吗?”
陆曜山嗓音低哑,薄唇微微翘出弧度,慢斯条理地和她过招。
幸好池锦也不是吃素的。
妩媚的歌女眼波流转,都是难以言说的风情韵味。
她说:“陆总司这么个大忙人,我可不好占多久。”
下一秒,她话锋一转。
“不过既然您送上门了,那就陪我去挑挑衣服吧。”
陆曜山短促地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搭到她的手腕上,轻轻拨弄了一下茉莉花串。
花串的露水已经蒸发完了,只余下花蕊自带的干香,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