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珏的嘴角渗出血丝,胸口血水如注。
他死不瞑目地想拼尽最后力气,挣扎着握住枕头下的枪。
床帐被一只白皙娇嫩的手撩起来。
凌明明面无表情地和快要断气的贺珏对视。
贺珏的姨太太已经吓昏过去了。
“结束了,贺珏。”
凌明明一字一句地说着,似乎在叹息,眼里又浮现出一种近乎决绝而悲悯的情绪,
站在旁边的冯晓生没有说话,贺珏断气了,这段孽缘由凌明明亲手了结。
她簌簌地流泪,下巴却抬得很高。
门吱呀一声打开,携着浓浓霜冷寒意的池锦带着亲卫进门。
血腥味和没来得及消散的火药味让她发愣。
“明明?”
池锦一抬眼就看到了双肩颤抖的凌明明,右手边是手足无措的冯晓生。
看到她进来,冯晓生如蒙大赦,“池小姐!”
他一边招呼,疯狂使眼色。
凌明明用手背抹了下泪,后知后觉地有些羞愧,“贺珏死了……陆总司会介意吗?”
“应该不会,他迟早要死,陆总司又不信佛。”
池锦瞥了眼床铺间隐约的血色,眉毛都没抬一分,甚至还颇有闲心地跟凌明明打趣。
有亲近的人在安抚了凌明明许多,池锦搀着她往外走,偏头嘱咐冯晓生。
“冯少将,陆总司说动作得快些,今晚劫狱没带多少人。”
冯晓生应声说好,在贺珏的房间抽屉里摸索出几张纸,揣进兜里,急匆匆地跟着她们一道出去。
来时深夜,走时远天已经泛起鱼肚皮。
这趟行动多亏了池锦先对狱司下手,堪称神不知鬼不觉,顺顺利利从暗道里渡了出来。
接近驻扎的营地时,池锦透过清晨朦胧湿润的雾气,看到了等了不知道多久的陆曜山。
青年手上拿着一份电报纸,眼底青黑浅淡。
“陆总司。”
冯晓生凑上去,不等陆曜山应声,他就催着他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陆曜山心知冯晓生有事跟他商量,也没推辞。
只是视线挪到池锦身上,微微停滞了一下。
没受伤,很好。
他抿着唇,有些生涩地嘱咐,“回去休息。”
“嗯,您也是。”
池锦疲倦地捏了捏鼻翼,带着凌明明离开。
接下来的战事和边城的情况,冯晓生和陆曜山会处理的。
命令决断得极快。
冯晓生神情严肃,“不能让贺党这么拖延下去,必须进攻。”
坐在上守的陆曜山没有接过话头。
如果是几天前,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但眼下,他的脑海里会浮现出池锦拧眉忧心的神色。
杀人如麻的陆曜山没一口答应强攻是意料之外的。
冯晓生不明所以,“陆总司?”
“嗯,是要转守为攻,不过要反派点人手疏散边城里的居民。”
陆曜山垂下眼帘。
这个决断稀松平常,只是从他嘴里提出来莫名的惊悚。
冯晓生沉默了片刻,眼含深意地瞥了眼木头似的好友兼上司。
“池小姐深明大义,肯定能理解的。”
“……我不需要她理解。”
陆曜山不自在地皱起眉,话一出口又有些欲盖弥彰。
临时的作战会议刚开不久,一个士兵进来送了份简报。
陆曜山略翻了下,面无表情地扔到桌上。
冯晓生捡起来一看。
边城里贺珏死了,贺姓残党群龙无首,但估计是惧怕陆曜山的名头,没人出来投降。
反而是贺珏以前最信任的上将被推举出来,继续跟陆姓死磕。
“不知死活。”
青年漂亮的薄唇上下一碰,语气中浓浓沉沉的戾气几乎掩盖不住。
陆曜山霍地起身,拿起旁边的大衣披上。
进攻的命令顷刻间就传遍了整个军队。
池锦坐在凌明明的床沿,神色平静地看着外面的一箱箱军火补给。
她劝过了,陆曜山当时也答应了。
如今他坚持要强攻,池锦已经没法子能奈何它了。
凌明明心惊胆战了好些天,此时睡得正熟。
池锦也不是喜欢情绪外露的人,帐篷外面的辉光映照在身侧,她百无聊赖地挨个捏着自己的指尖。
“百姓是你要救的,现在不去帮忙?”
陆曜山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他逆光站着,池锦一时间看不清他的神情,更分不清喜怒。
女人慢悠悠地站起身,朝着他走近。
陆曜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池锦却不依不饶地凑近,妩媚的凤眼里含着笑。
“就知道陆总司心善。”
歌女的嗓音娇滴滴的,好像一掐能漏出蜜来。
陆曜山嗤了一声。
“整个江北唯有你会这么说。”
他心善,鬼都不信。
池锦不跟他纠结这个,笑眯眯地伸手,帮他抚平领口的褶皱。
纤细白皙的指尖流连在他胸前的金色勋章上。
陆曜山的军装向来是笔挺利落的,他曾经荣光无数,时至今日,也只留下一枚。
这勋章有些陈旧,样式古朴,表面镀的金是最贵重的部分了。
实在不匹配江北大军阀的身份。
池锦轻轻点了两下,“因为我信陆总司呀。”
轻柔的絮语好似一点星火,扑进荒野里,火烧火燎,让陆曜山的心尖都颤颤巍巍,险些坍塌。
不等他嘲讽天真,池锦就施施然地直起身,径直越过他,往医生们那块儿走。
陆曜山:“……”
进攻的命令一下就传开了,边城里,贺珏残党人心惶惶,甚至开始在城门外屠杀平民。
冯晓生面色难看,站在视野最开阔的地方。
“这群孙子!”
他吼了一声,把拳头捏得死紧。
贺珏残党都是些疯子,他们要拉着全城的人陪葬!
陆曜山有空军部队,但这个时候紧急调任已经来不及了。
似乎注定世事难两全。
一阵轰隆的巨大声响陡然出现了上空,士兵哗然,陆曜山听到动静,带着亲卫出来查看情况。
超过二十架直升机乌压压地盘旋在高空,领航的战斗机一马当先,机身上画着卫姓军队的标志。
是卫崎清派人来支援了。
池锦也在外面,仰头观察。
她不认识徽记,下意识看向陆曜山。
“卫崎清的部队。”
陆曜山难得好心地解答了她的疑惑。
池锦颇感意外地挑起眉。
“陆总司,您跟卫总司很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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