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锦见好就收,省得陆曜山恼羞成怒,不好哄。
她收敛了心思,渐渐沉浸在音符里,池锦的天赋主要受原主影响,她找到了之前的手稿,在原基础上编出了极富有律动性的流行歌。
但是池锦不会填词,她烦恼地皱起眉,只写了一个“秋”字就停下了。
身旁传来一声嗤笑,堪称恶劣。
陆曜山坐到她对面,摊开手心,“歌女不会填词?”
“陆总司,歌女只要会唱曲儿就够了。”池锦低眉顺眼,乖乖把钢笔递给他。
两人指尖一触即分,温凉的好似某种错觉。
青年纤长的眼睫颤了颤,他看向池锦,后者却一脸平静。
陆曜山忍不住轻啧一声,索性不再计较,低头给谱子填词。
留学生就是不一样,池锦撑着下巴,探头去看,栗色的卷发垂到纸面上,被陆曜山随手拨开。
他写“银杏不负秋。”
池锦觉得有诗意,又雅俗共赏,就哼唱出来。
于是他写一句,她就唱一句。
没有配乐,却把歌女的好嗓子体现得淋漓尽致。
连陆曜山都好像被她空灵的嗓音蛊惑,抬眼看过去。
老天爷赏饭吃,大概就是如此了。
“之前怎么没听说过你?”
会写新奇的谱子,长得美,又愿意放低身段去讨好人,百乐门的当红歌女竟然没有池锦一席之地吗?
她轻眨着眼睛,“陆总司,我刚进百乐门没多久呢,头场演出就碰上您了。”
说完,池锦又勾起唇角。
“陆总司那天可太引人注目了。”
这话半真半假,池锦还有原主的记忆,甚至能回想起那天的惊艳。
外面把陆曜山传得像鬼一样,恨不得说他青面獠牙,满脸伤疤,谁能想到是个俊美的小青年。
不过当事人没察觉出她话里暗含的夸奖。
陆曜山笔尖停顿,面无表情地回了句。
“不站高点,怎么开枪?”
池锦成功被噎住了,她突然很想学她那些同行,拿着小手帕抹一抹泪。
但是不等她幽怨地憋出话,陆曜山忽地用拇指按了按他自己的眼角。
池锦这才发现,他的眼角有一处很淡很浅的疤痕。
好似被某种利器近身剜了一刀。
没瞎真是奇迹。
“陆总司?”
“站得高也有坏处。”
陆曜山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话,甚至还很有闲心地抿唇低笑。
池锦目光闪烁,突然倾身。
只有一阵柔软的香气,陆曜山本能地颤起睫毛,眼尾微微发烫。
“你在怜悯我。”
青年漂亮的黑眸稍微瑟缩了一下,瞳孔中印出女人娇媚的面容。
陆曜山非但不觉得心动,甚至还有想笑的冲动。
他伸手捏住池锦的手腕,像条危险的蛇,反客为主地揉捏她的指尖,细细把玩。
“不算怜悯,毕竟我自己还是个伤患,可能是……同病相怜?”
池锦低眼看着自己的手指,陆曜山把她细嫩的手指几乎揉得粉红,力度还在渐渐加大,昭示了他心里的实际波动。
“收起这种想法。”
陆曜山清冽的声音骤然沉了下去,带着几分威胁性的警告。
“我不需要怜悯。”
池锦目露怪异,总觉得他现在有种闹别扭的幼稚感,让她很想搓搓他的头。
眼看胆肥的歌女丁点都没被吓到,陆曜山愣了片刻。
他把唇线抿得很紧,填完词的谱子直接推到了池锦手上。
“唱。”
对于陆曜山的命令式的语气,池锦接受度良好,暂时性不计较罢了,以后有他受的。
清澈婉转的声线悠悠地荡漾,池锦哼唱出歌词,甜到人心坎里。
而听众只有陆曜山一个,仿佛这支情歌是为他写的一般。
现在的气氛相当好,陆曜山的神情都柔和了许多。
“陆总司,冯少将找您!”
士兵砰砰砰地敲门,成功打断了渐渐浓郁的暧昧氛围。
池锦收放自如,温顺地背过身去。
反而是陆曜山被扯出了这个迷离的美梦。
他清了清嗓子,口吻不瘟不火,“让他自己滚过来。”
外面的士兵立刻噤声。
要知道,陆总司是很少说脏话的,某些言行讲究得比文青还重。
难道冯少将啥时候又拔了老虎胡须?
士兵百思不得其解,但问是没胆子问的,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池锦捧着纸张,反复琢磨起陆曜山的填词。
除了填词,就是这位大军阀的字迹了,相当养眼,笔触有劲,甚至可以作为书法的收藏品。
“又在盘算什么?”
陆曜山抽空瞥了一眼她,池锦长长地嗯了一声,老实交代心里的想法。
“在想陆总司的墨宝值多少大洋。”
实诚得让人没话怪罪。
不过陆曜山还是开口打击她了。
“一文不值。”
冷冰冰地撂下一句话,青年霍地站起身,抽走了她手里的纸张。
然后当着池锦的面,撕成碎屑。
骤然而至的冷意跌破至于零点。
池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歌女精致娇媚的面孔上没有任何不满和恐怖,仿佛她只是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他发泄或者是挣扎。
陆曜山眼珠子动了动,薄唇勾出笑弧。
“你不问原因?”
“您的字,您的词,自然是交给您处置。”
池锦漫不经心地把碎发别到耳朵后,因为这个动作,陆曜山再次避无可避地看到她脖子上的指痕。
他伸手,用温凉的指腹贴上她的动脉。
“不止,整个江北都由我处置,包括你。”
陆曜山放低了嗓音,那种蕴含的磁性和蛊惑摩挲着她的耳根,而后,陆曜山就发觉手底下的几乎透出淡淡的粉晕。
海棠秋风曳,极为摄人心魄,又烫到人心尖乱晃。
池锦懊恼地皱起眉,似乎有些不堪其扰,偏偏没有反抗的意思。
她翘起红唇,娇笑着,“那陆总司处置我的方式可以换点别的吗?”
糜艳在空气中弥漫开,像薄薄的雾气,凝结成水珠,挂到歌女的眼睫上。
陆曜山却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总司,男人这么难搞可不好。”
池锦抿唇闷笑,不着痕迹地拨开他的手。
她用行动诠释了放肆,向前倾身几乎要扑进军阀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