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实属意料之外,陆曜山有些茫然地回视她。
“你跟管家有私仇?”
“陆总司,我只是个歌女。”
池锦无奈地摊手,非说有仇的话,可能是昨晚回怼了一通,被小心眼的老人记恨上了。
陆曜山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尖,放宽点说,池锦现在为他做事,四舍五入也是他人。
恰好,陆曜山没习惯虐待下属。
“你等等。”
他一边说,从沙发上站起身。
池锦下意识仰头看过去,发现陆曜山真是相当俊美,可能是离得近,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甚至能用目光描摹出他薄唇的弧度。
陆曜山是微笑唇,平时他垮着脸,竟然看不出来。
她在看他,陆曜山同样瞥了一眼。
歌女烫卷的长发垂在肩头,妩媚中平添俏皮,看得人
不过多年的教养阻止了陆曜山的肆无忌惮,毕竟太轻佻了。
他去找了管家,吩咐下去单独准备早饭,再回头时,池锦已经往电报室去了。
比起吃早饭,她似乎更急切他交代的事。
“凉了再热。”
陆曜山撂下一句话,转身去换衣服。
而池锦刚走进电报室就看到了冯晓生。
她挑了下眉梢,有些诧异,“冯少将还没启程?”
哪壶不开提哪壶。
冯晓生笑吟吟的脸色陡然沉了沉,颇有些幽怨地看着她。
“去,怎么不去,没到时间而已。”
池锦弯了弯眼睛,非常恶劣地附和,“那就好。”
说实话,她对冯晓生心存戒备,如果说陆曜山是暂时性内敛的活火山,那冯晓生的笑里藏刀就更让人胆战心惊了。
一个少将还不至于沦落到监视她拍电报。
“您有事要交代?”
池锦扣了几下,她适应力一向不错,拍电报的速度可以说是利索了。
不过很显然,冯晓生还不适应这种开门见山。
他背着手在电报室里踱步了两圈,斟酌语气。
“原不觉算是江北有名的富户了,只有三房姨太太,本身长相条件也不错,你为什么不愿意跟他?”
气氛一下子凝固,电报机的滴滴声却尤其刺耳。
池锦蓦地轻笑出声,她没转身,只是稍微撩起了眼尾。
“我做歌女自在得很,赶着做人家小老婆,不是犯/贱吗?”
“你打算在百乐门待一辈子?”
冯晓生挑起眉,他是什么样的人精,看得出来池锦压根没为刚才的问话生气。
电报机吐出两张纸,池锦慢斯条理地把纸张扑展开散热。
她歪头看向冯晓生,暧昧地舔着红唇,“这种世道男人怎么靠得住,非要跟,不如跟着冯少将这样的,既能守活寡还有钱有势。”
冯晓生脸皮僵硬了一瞬间,不自觉地向后退两步。
“照你这个说法,怎么不去跟陆总司?”
“总司哪是我能肖想的。”
池锦眨着眼,把电报纸塞给冯晓生。
这男人话颇多,池锦饿着肚子都有火烧似的疼,没空陪他到处扯皮。
她踩着优雅的步子,留下一脸复杂深沉的冯晓生。
回到小洋楼,池锦果然看到了苦大仇深的管家,餐桌上是热气腾腾的早饭。
油条豆浆,包子烧麦,应有尽有。
池锦慢悠悠地坐下来,享用她的早饭,一点都不在乎老管家的目光,又不能真把她看出两个洞来。
“话说得好听,你没勾/引总司?”
老管家见不得被忽视,忍不住压低声音训斥。
“啪。”
池锦骤然拍下筷子,凤眼里浮现出几分不耐。
“老先生,是你先待客不周,我身份再低贱,也是帮总司做事的人,你克扣就有理了?”
不等老管家辩驳什么,池锦语气冷沉锐利,机关枪似地突突。
“你非要带有色眼镜看我,我不在乎,可陆总司是随随便便就能勾引的人吗,我真做了那档子的事,现在要么被扔出去,要么就跟着总司耀武扬威了,你老了脑子不灵光,我不跟你计较,话可要通一下脑子再说。”
池锦很少把话说这么直白,系统空间里的清涟直呼过瘾。
老管家脸色红一阵青一阵,他想斥责回去,可又不得不承认池锦说的话句句在理。
“你知道最好,总司不会喜欢你这种泼辣的歌女的。”
对此,池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够了。”
清冽的男声含着一丝恼意突然插进来。
陆曜山走近,俊美的脸上带着点不自在。
什么勾引不勾引,喜欢这个喜欢那个的。
他根本不会考虑这些,池锦也瞧不上。
老管家自知失言,还忍不住恨恨地看着池锦。
“乱说话!”
池锦莫名其妙,张口就要回怼,陆曜山幽幽的视线压到头顶。
她想了想,乖乖地缩着脖子,继续摆出一副温顺娇弱的模样。
陆曜山却不放过她。
“伤好了,这么有精神?”
池锦更了一下,悄悄地揪着自己的裙摆。
陆曜山肯定在护着老管家,竟然一起噎她!
“没好。”池锦郁闷又委屈,把下唇咬出一条白痕。
可她不知道的是,陆曜山看似怼天怼地,对女人的心思是一窍不通。
青年困惑地拧着眉,不明白池锦为什么这副模样。
他既没计较她装乖也没计较她跟管家斗嘴,不是很大度了吗?
陆曜山想不出来,索性就开口问,“我问的哪里不对?”
池锦摇头,岔开话题,“陆总司,我联系过朋友了,那个线人今天会离开旧居民区,您让士兵等在出口。”
“好。”她不想提,陆曜山也不继续询问,总归是她的事,女人憋不住总会说的。
这是陆曜山的老师教的浑话。
池锦又要了身干净衣服,是陆曜山军队里的女兵的。
女兵的身量比她要高,浅蓝的连衣裙几乎垂到了脚踝处,她随意系好长发,坐在客厅里写谱子。
缱绻的阳光碎金一般,有风拂动纸页,沙沙的落笔声却显得尤其静心。
陆曜山穿着笔挺的军装,坐姿也一并端正起来。
他在西洋留学时,也常被导师带去歌剧院,东西方追求的韵律不同,他回国后很少有机会去消遣。
陆曜山没回书房,坐在沙发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