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把意识卷回系统空间,池锦捏着眉心,过了半天才收好外溢的情绪。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清涟,让我缓缓。”
不剥除情感记忆其实很容易混乱,但对池锦来说,眷恋的同时又有很深很深的可惜。
比如林正南,他们步入婚姻的殿堂后,照旧在东立大学上课,池锦一直叫他哥哥,两个人和所有新婚的小夫妻一样,腻腻歪歪地同行,看傍晚的烟火气,也看冷冬的雪花。
但是时间太短了,池锦舍不得林正南别扭又忍不住心动的小傲娇,更贪恋幼稚的亲亲游戏。
清涟似乎能察觉出宿主的情绪波动,安静地翻动下一个位面的信息,等她平复下来。
最后是池锦先开口的,“这个位面多少黑化值?”
“八千。”清涟答得飞快,并且把数值银屏展现到她眼前。
池锦划了下系统商城,若有所思,“那可以兑换什么技能吗?”
清涟沉默了一下,没有作声,池锦就懂他的意思了。
“我先试试,走吧,开启传送。”
“宿主,下一个位面是a级……你,小心。”
清涟叹了口气,把通道打开,白光像鲸鱼进食一样吞没了她。
池锦是被呛人的消毒水味和仪器的杂乱警告声吵醒的。
她撑着额头,条件反射要支起上身,却发现胸口一阵钻心的绞痛,离心脏的位置极近,像在撕扯。
“咳咳。”
蓦地猛烈闷咳,池锦尝到喉咙里一股子血腥味,她不自觉地佝偻起身体,柔软的栗色卷发垂到死白的被毯上。
“你别乱动!”门霍地一下被打开,一个中年医生急匆匆地跑进来,顺带着摁着池锦的肩头,让她重新躺下。
医生的力道不大,但池锦现在非常虚弱,几乎可以算是一推就倒。
她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四周。
病房里都是刺眼的白色,窗帘略微有些脏污,被窗户夹进去,动弹不得。
仪器滴滴地乱响,时不时有红线跳动,但看起来远不如池锦见过的先进。
她张了张嘴,不等池锦问出口,医生就连珠炮似地教训起来。
“你知不知道为了救你,我们急诊部不眠不休了几天,你差点就死了,知不知道,腔伤是闹着玩的吗?”
枪伤。
这个词让池锦愣了一下,如果不是身体太痛,她甚至还想诧异地挑个眉。
“清涟,位面信息调给我看看。”
什么样的时代枪/支还能这么泛滥?
清涟应了一声,麻溜地甩出一堆信息,池锦则飞快地把它们收入眼底。
1914年,新政/府刚刚成立不久,软弱的新生政权根本压制不住各地的军阀,攻讦混战,流弹、杀戮是比喝水还要平常的事。
原主的长相妖媚,生在乱世的贫穷女人,要么被权贵带去做见不得光的姨娘情/妇,要么就像她这样沦落风尘。
池锦轻轻啧了一声,眉头撇起。
她现在的身份是百乐门的歌女,这是江北地区最大的销金窟,只是原主并没想过,一心一意要做歌星,不知道要攀富贵。
被流弹中伤的原因也很简单,这个位面的反派到百乐门里抓地下党,闹得鸡飞狗跳,不惜伤害平民。
原主没能及时逃走,因为被同行陷害,推了一把,流弹迸溅出的火差点烧到她毁容,但也一命呜呼。
因此她让出身体的条件就是让池锦帮她实现梦想,成为百乐门的当红歌女。
“这个陆曜山……”
池锦的意识停顿在反派的信息介绍上,下意识重复起他的名字。
医生仿佛受惊一般,四处看看,赶紧把病房的门给关上。
“少提那个煞神的名字,你好好养伤,我去看其他病人了。”
池锦嗯了声,拿起旁边的玻璃杯,指节微微用力,捏紧了杯身。
位面同样没有男主和女主,只有一个毁天灭地,迷失本心的大反派。
陆曜山早年也是爱国青年,颠沛流离中去了北平,跟着老师学习。
文人在民国时期宛如蝼蚁,军阀要借他们的名头,又要堵他们的嘴,陆曜山的恩师就是被北平的一个军阀杀害的。
彼时的青年义愤填膺,恨列强的侵犯又怒本国的黑暗,陆曜山刺杀了独裁的军阀,一举成名的同时,被当地的学者集资送到英国,避难留学。
回来后物是人非,新政/府没给国家带来什么改变,陆曜山在江北打出一片天地的同时,被杀念和权力蒙蔽初心,再也不是从前身着长衫的爱国青年了。
池锦来这趟的任务之一,就是帮陆曜山找回最初的自己。
“权啊钱啊的,最烦了。”她哼了一声,翻身用被子捂住自己,心口的伤疼得她嘶嘶地抽气。
突然,医院里的走廊里传上一阵骚动,夹杂着男人粗鲁的叫骂声。
刚才来看池锦的医生声音尤其尖锐,“不行,你们不能带走她,她受了枪伤!”
话音刚落,门就被砰的一声踹开。
池锦慢吞吞地抬起眼,医生被两个士兵一前一后架着,怎么挣脱都挣不开。
这是她和陆曜山第一个照面。
平心而论,陆曜山其实长得相当俊美,甚至是斯文的类型,面皮白净,眼型修长,下颚线棱角分明。
只是偏棕色的眼睛里泛着冷意和漠视,看起来阴郁而暴戾,仿佛下一秒,小白脸就要崩裂开,钻出一头野兽。
池锦目光闪烁,默不作声地直起脊背,和他对视。
青年的目光似乎在看一件已经碎掉的瓷器,陆曜山薄唇抿了抿,毫不怜惜地出声下令,“带走。”
百乐门的歌女千挑万选,池锦现在不说倾国倾城,也是万里挑一的姿色。
风情的卷发时髦又性感,因为受伤而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分脆弱感,像被暴雨浇了一遭的玫瑰,碾碎到尘土里,都带着撩人的香。
但陆曜山却没被打动,他撂下一句,长腿跨出门槛,径直走出简陋的医院。
他带来的士兵面面相觑,不是所有人都不会怜香惜玉的。
两个人站在池锦的病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比划。
“我可以自己走。”
池锦懒散地掀着眼皮,强忍着疼痛,艰难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