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张曼曼问出个究竟，吴翡老师就跟自己的同事来了。
向来温和慈爱的吴翡目光平静地扫了一圈，落到张曼曼身上，难免带了几分惋惜，旋即就是厌恶。
可惜张曼曼只顾着观察池锦，连热身运动都做得潦草。
“按照顺序来，每个人跳前两段。”
和吴翡齐名的韩云老师是本次领舞考核的裁判之一。
不过韩云来这里，不光是为了这档子事，更重要是那段吴翡发给她的录像。
事关学生的名誉和安全，她不得不重视。
“一号，白原原。”
校舞蹈队的队员依次上台，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几乎是每个人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除了张曼曼。
被喊到的时候，张曼曼甚至有些魂不守舍，勉强做了几个动作，因为热身不充分，脚腕抽筋摔倒在地。
吴翡和韩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失望。
“池锦，你来。”
“是。”
纤细窈窕的少女恬静地应了一声，她踏上圆台，浑身的气质就化成流水，那种淡淡的、氤氲出来的哀伤将九天之上，孤独寂寥的洛神女演绎得淋漓精致。
她的起跃，退后，手臂和弯腰的弧度都显得极为适宜，由吴翡老师所创的洛神赋，终于在多年后，被她认可的学生跳出了舞蹈的精髓。
吴翡眼中异彩连连，抬手喊停。
“考核通过，还有人有异议吗？”
她环视四周，把众人的神态都收于眼底。
至于池锦，恍恍惚惚从沉沦的梦境中清醒，懒散地瞥了眼震撼绝望的张曼曼。
“没有异议，池同学跳得很棒！”
不是所有人都像张曼曼一样心胸狭窄，她们心悦诚服，池锦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领舞是她应得的位置。
“很好，开幕式还有半个月，不能懈怠，池锦带头，你们好好筹备。”
韩云接了话头，又叮嘱了几句，看向池锦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带着浓浓的喜爱。
要不是吴翡先下手，她也想收个关门弟子。
对于老闺蜜的蠢蠢欲动，吴翡一眼就看不出来，不客气地用手肘杵了她一下，连忙让池锦回家休息。
“好，那剩下的事就拜托两位老师了。”
池锦指的是录像。
张曼曼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升出不祥的预感。
其余女生三三两两地结伴走了，张曼曼神情麻木地起身，向艺术学院外走去。
她站在路桑的红枫下，思索自己怎么会逐渐走到这一步。
刚才的状态之差，张曼曼甚至连进入青运会开幕式舞蹈队的资格都没有。
肯定会被替换掉的，她不自觉地抱紧手臂，默默发抖。
可是池锦为什么没事呢，她明明动了手脚啊！
东立大学的广播突然响起，沙沙两声后，竟然是校长的声音。
威严的中年人站在广播室，后面是艺术系的老师们，其中就包括吴翡和韩云。
“古典舞系大三学生，张曼曼，伤害同学身心未遂，但行径恶劣，品德堪忧，给予开除处分，以儆效尤，望各位同学端正心思，做新时代新青年。”
广播尽职尽责地把开除讲话宣布到每一个角落，张曼曼神色从刚开始的茫然忽地灰败下去，像瞬间凋零的花，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她站的地方不算显眼，但来来往往的人，哪怕是一个眼神、一句耳语，张曼曼都觉得是在耻笑自己。
“不可能，为什么！”
张曼曼尖叫一声，披头散发地朝着校长室奔去。
出乎意料的，校长室门开着，人至中年仍旧气势不俗的校长端坐在椅子上，附近的红木椅子则坐着吴翡、韩云。
他们似乎等候多时，冷淡地看着张曼曼颠颠撞撞地冲进来。
她想质问，可目光触及到校长冷沉的目光，心里那股火气变成了恐惧。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开除你？”
校长主动开口，他话音刚落，墙上的幕布就播出了一段录像。
张曼曼的头几乎要埋到胸口，她不用看也听得出自己的狰狞的笑声和对池锦的咒骂。
紧接着，一封开除的通知信扔到了她面前。
校长从椅子上起身，“东立大学不适合你，回去吧。”
百年学府丢不起这个人，竟然培养出品性这么低劣的学生。
张曼曼愣了片刻，张口想辩解什么，又无力地攥着手指，她没去拿开除通知书，转身跑出了办公室。
池锦没走，她找了间空教室，耐心地把广播声音录制下来，发给了禾芸。
伤害未遂的是她，但禾芸是实打实地骨折过。
不过禾芸没立刻回，池锦就转而联系了林正南。
她发了个小猫撒花的表情包，把领舞的舞裙拍照发给他。
【哥哥，我考核过啦，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
池锦指的是奥运会，要林正南全力以赴的事。
【没忘，顺便恭喜你。】
屏幕外，林正南捏了捏手心，有些哭笑不得。
但池锦跟他分享喜悦，怎么说都感觉更亲近了一些，也许某天，他也能成为妹妹生活了一部分吧。
他似乎没发觉自己被这份纯粹的快乐感染到，眉梢眼角都带着足以蹚货寒冬的暖意，林正南想了想，难得提了下小愿望。
【能不能跳给我看看。】
只跳给他一个人看的，洛神赋。
池锦回得很快，她说好呀。
视频通话打了过来，少女换好了华美的羽衣，金饰叮当，她站在空旷的窗户边，外面是东立大学的一草一木。
绯红的衣裙比红枫炙热，池锦是带着笑的，灵动的双眸注视着林正南。
没有舞曲也没有观众，更没有所谓的考核，池锦跳得很放松，甚至带了点个人色彩。
“很好看。”林正南是外行，但不妨碍他欣赏她的美。
池锦眨了眨眼睛，故意点破，“是舞美还是我美？”
林正南局促地抿着薄唇，清俊的脸上带着点红晕，他压低了嗓音，几乎是有些含糊不清，但池锦还是听到了。
“你美。”
视频被关掉了，池锦轻眨着眼睛，心里却不可抑制地泛起甜蜜。
林正南强撑着说情话的样子，还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