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真的蟑螂玩具啪叽一下掉到地上,在空旷的夜里尤其明显。
“哥哥,还不睡呢?”池锦慢悠悠地抬起眼,准确地捕捉到藏在阴影后的少年。
林正南不甘地抿着薄唇,正要开口,池锦已经走了过来。
她俯下身子,双臂撑开将他笼罩在下。
少女假装为难地皱了皱鼻尖,“我是不是该害怕一下,这样太扫兴了是不是?”
林正南猛的撇开头,握住轮椅把手的手微微泛白,他的手其实很漂亮,指节分明,因为车祸后蹲在家里,长期不晒太阳,淡青色的血管暴出来,有几分另类的美感觉。
他说:“这次是你运气好。”
池锦安静地和他对视,林正南显然是心情不佳,她估摸着是因为林辰的事。
对林正南来说,挚友决裂同样是陈旧腐烂的心伤,被瞧不起的便宜妹妹触到这个伤口,性格阴郁的他,不发怒才怪。
但是池锦不能由着他发脾气。
她蹲下身,白腻的下巴搁在他的腿面上。
“哥哥,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林正南面无表情地垂眼看她。
少女似乎收敛了一身花刺,柔和恬静地伏在他毫无知觉的双腿间,不含任何轻视或者暧昧的情愫。
“就赌你的腿伤。”池锦话音刚落,林正南清俊的面孔就猛的扭曲了一下,他气得眼角发红,抬手钳住她的手腕。
力度之大,池锦倒吸口凉气,却没叫痛也没挣扎,只是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他。
林正南嗓音微哑,带着浓浓的戾气,“池锦,你是不是活腻了?”
一字一顿,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然而,预料之中的惊慌失措没有出现,她仰起头,“赌你的腿伤能不能好,如果我输了,我就收拾行李离开林家,这辈子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林正南蓦地冷笑,他都残疾了几年了,怎么可能有治愈的机会。
但送上门的机会为什么不要,他巴不得她赶紧滚出视线。
“好。”
池锦勾着唇,趁他松懈抽出手腕,白嫩的肌肤上,触目惊心的血粉色指痕昭示了林正南的暴躁。
她思索片刻,继续说:“如果哥哥输了,就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林正南睨了眼她的手腕,丝毫没有愧疚心,这是她自找的。
池锦摇头,表示还没想好,林正南也没兴趣继续问。
反正她不可能赢的。
简短的对话结束,两人间的关系反而更加剑拔弩张,仿佛在暗暗较劲。
池锦捡起地上的遥控蟑螂,笑容灿烂地塞进他怀里。
蟑螂的橡胶触须拍在他胸口,草木灰色的睡袍往下垮了点。
林正南一把扔开蟑螂玩具,转轮椅回到房间。
意料之外的是,池锦也跟了过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林正南的房间意外的清爽干净,角落里摆放着展示柜,不过玻璃橱窗里什么都没了。
林正南神态阴沉,不愉地抿紧薄唇,“你还有什么事?”
“我觉得哥哥大概需要我帮忙哦。”池锦笑眯眯地靠近他。
因为坐在轮椅上,林正南只能被迫抬起看她。
灵动的少女笑得像个小魔女,一肚子坏水,朝着他伸出魔爪。
林正南脊背紧绷,忽然有点慌乱。
他强装镇定地拒绝,“出去。”
但魔女小姐怎么会搭理呢,池锦的手伸向他的腰,尝试帮着他从轮椅挪到床上。
但林正南好歹也是前国家一级运动员,这几年虽然疏于锻炼,可身子骨没萎缩。
池锦可怜巴巴地看着不配合的林正南,后者满眼恶劣的笑意,显然看她吃瘪会让他心情很不错。
“哥哥不打算睡觉了?”
她可不是受气小白兔,池锦歪头,在他耳后轻声呢喃。
绵软的吐息混合少女身上的栀子香,林正南顿觉呼吸困难,他翕动薄唇,手撑着轮椅,借力支起上身。
池锦下意识要帮忙,指尖还没触碰到他的腿,就被凶狠地拍开。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林正南口吻冷淡,黑眸里阴霾灰暗,隐隐约约有暴雨在凝聚。
“好哦,那哥哥晚安。”池锦没生气,弯腰帮他掖好被子,转身离开。
房间里孤寂的夜色再一次笼罩,窗棂外,雪白的栀子含着露珠,晶莹而脆弱。
林正南盯着天花板出神,他只是残疾,不是疯了,完全知道自己行为的寓意。
对池锦,他从来都是抱着厌恶的心态,但林正南不得不承认,恶意下掩盖的是羡慕和嫉妒。
她是初绽的、灵动的,舞裙编织了少女的梦想。
但他林正南不是,他从山巅摔下来,滚了一身的尘土,他是开到快败的花,是枯夏池塘里的残荷。
他的皮囊下是腐臭不堪的,旧日的回忆常常在梦里出现,最后永远以刺耳的车鸣声结尾。
林正南双眼紧闭,唇被咬出白痕,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仿佛一只快成变成美丽标本的蝶。
“妹妹。”他咀嚼着这个可笑的称呼,耳边又响起她柔柔地喊哥哥。
他比谁都清楚,池锦暗恋他,仗着偏爱,林正南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剪碎她的舞裙,关进地下室。
林正南偶尔会觉得,如果他一辈子都走不出来,池锦照样会守在庭院里,等待他的垂怜。
但现在不一样了,宠物露出獠牙,她的这个好妹妹甚至大胆到主动提起禁忌。
柔软的脸颊蹭着他的腿腹,自告奋勇搀扶他,她变了,不会小心翼翼地对待他的伤腿。
池锦正视他的腿,目光灼灼地挑战他。
林正南忽然喉咙发紧,觉得嗓子干到刺痛,他灌了一整杯水,没来得及吞下的水溅到嘴角,嗒嗒地落到睡袍里。
他不肯承认此刻心脏的鲜活,唾弃自己的痴想妄想。
可如果,如果他真的能再次站起来,往常的一切会不会回来,他的梦想、挚友,还有晴朗的天。
相较于林正南百回千转的复杂心路,池锦就显得很悠闲,她搓洗了正式演出服,难得臭美地试戴了蓝白的鸟羽耳饰。
纯洁的像精灵,乌发温顺地披散在两侧,显得乖巧而无害,很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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