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锦先一步收回视线,像只漂亮的小天鹅,从他身边走过。
褶皱的红裙角拂过少年毫无知觉的腿面,林正南微微眯起眼,“池锦。”
脚步声一顿,池锦转过身,“什么事呀,哥哥。”
“我看得出来。”林正南木着脸,转动轮椅和她面对面。
他指的是故意装可怜。
但是池锦却没如他所料露出心虚的表情,她轻巧地走近,双手大胆地撑在轮椅的两侧。
两人的距离很近,林正南抬起眼,少女纤长的眼睫历历可数,窗外的栀子花摇摇摆摆,递来一缕幽香,慢悠悠地和她的体香交织在一起。
她抿着粉润的唇,轻声挑衅,“哥哥看出来就好,我还怕白费心思呢。”
池锦说完就退开,狡猾地扮了个鬼脸,一身轻松地去厨房找林母。
林正南垂下眼帘,不耐烦地想挥开空气中氤氲的幽香,他蓦地冷笑起来。
以为会反抗就有用吗,他迟早会让她主动滚出林家。
餐厅里,格子桌布上摆放着一个玻璃花瓶,花瓶里插了桔白色的洋桔梗。
池锦喝完粥,满足地眯起眼,“林阿姨的手艺还是好棒啊。”
“小锦喜欢就好。”林母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盘刚切好的火龙果。
恰好林正南也过来了,林母朝他招手,“正南,来吃点水果。”
林正南习惯性想拒绝,却看到池锦插了一块火龙果,扔进嘴里咀嚼起来,依稀能看到淡粉的舌尖。
察觉到他的目光,池锦挑起眉,无声地做着口型,“不吃拉倒。”
林正南气笑了,她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他一声不吭,转动轮椅依言靠过去。
林母显然有些惊喜,连忙插了块果肉给他。
林正南恶狠狠地咬碎果肉,红心火龙果的深紫色果汁沾到了唇面,他下意识舔干净,一抬眼却发现池锦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少年几乎是立刻懂了她的反应,清俊的脸上浮出恼怒的红晕。
这便宜妹妹是不是脑子有病,天天被他欺负还有心思犯花痴。
天地良心,池锦不是犯花痴,她只是欣赏!
林母没发现两个人的眼神交流,语重心长地询问,“正南,为什么把妹妹关进地下室?”
“她自找的。”林正南冷哼一声,不屑地扬起下巴。
池锦眼尾顿时就垮下来了,咬着唇要哭不哭,小手揪着裙摆,“不怪哥哥,是我惹他烦了。”
瘦弱的少女垮着双肩,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嘴里却还还在为罪魁祸首辩解,懂事得让人心疼。
林母不疑有他,瞪了眼面无表情的林正南,转而轻声安慰起池锦。
她每说一句,池锦就乖巧地点头,“只要哥哥不要讨厌我就好。”
她怯怯的语气听得林正南嘴角抽搐。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两个女人一台戏,握紧轮椅的椅手,冷冷出声,“我累了。”
林正南说完就要转轮椅离开,池锦眼疾手快地站起来,“哥哥,总待在家里不好,我带你去院子里转转吧。”
她不由分说地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大眼睛眨呀眨。
林母觉得池锦懂事,连连点头,欣慰地笑着,“去吧,正南就交给你了。”
“我会好好照顾哥哥的。”池锦弯了弯眼睛,但是林正南却仿佛看到少女在摇晃着小恶魔尾巴。
尾巴上肯定还有颗桃心。
林正南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警告,“别耍花招。”
池锦含笑不语,淡定地站到轮椅后,把林正南推出餐厅。
正值暖融融的初夏,林家的庭院打理得很好,雪白的栀子花垂着花露,绒绒的青草地散发着清新的味道。
池锦浑身舒畅,甚至心情不赖地哼起小歌。
反观林正南就没这么开心了,自从车祸后,他很少出门,现在全身被阳光照射,让他生出一种卑劣感。
就好像埋藏在心底的疯狂和怨恨都暴露在人前,被看得透彻。
他死死地咬紧牙关,“池锦,闹够了没。”
池锦不以为然,忽略了林正南话语里的威胁意味,她停在矮矮的栀子花树下,摘了朵栀子花,弯腰放到他怀里。
“哥哥,难得你落到我手里,我怎么会就这么放过你呢?”小恶魔摇起了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少年的心尖。
林正南冷着脸把栀子花扔到地上,雪白的花瓣碎裂开,花茎滚了两圈,沾到泥土。
“你想做什么?”
池锦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等以后有你受的。
她提起裙摆,昨天的红色舞裙还没换下来,褶皱一堆,还有点地下室的灰泥。
“我的裙子脏了哦。”
林正南勾起嘴角,嘲笑她的自不量力,“怎么,难道你想让我帮你洗,还是想要新的?”
“那倒不用,我只是想报复回来。”池锦笑眯眯地伸出魔爪,在林正南可怕的目光下,揉皱了他的衬衫。
林正南只是腿伤,不是手废了,他皱起眉摁住池锦的手。
少年手劲很大,丝毫没有收敛,池锦手腕上一阵刺痛,估计已经青了。
但她没有示弱,照样笑得牙不见眼,“生气了吗?”
林正南抿着唇,看不透她在想什么,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一分,放着一般人早就开始惨叫了。
“你只是想惹怒我吗?”
“没有,我想要哥哥正视我,我真的有办法治好你的腿。”
池锦目光灼灼,语气诚恳地弯下腰,和他平视。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倒映出他,林正南清楚地看到了被轮椅局限的自己,那样的无力、苍白,断翅的鹰隼都没他这么狼狈。
一股暴虐的戾气涌上心头,林正南扔开她的手腕,转着轮椅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厌恶残废的自己,更厌恶口出狂野的池锦。
林正南恨不得立刻让池锦收拾行李滚出林家,他回到房间,开始盘算起吓退她的方法。
“以为有妈当靠山就可以好过吗?”
对于问题少年的想法,池锦一概不知,等林正南的身影脱离视线,她蹲下身拨弄着那朵破碎的栀子花。
少女的艳红的裙摆被雪白的花瓣衬得绮丽如梦,路过的佣人都忍不住停下多看了几眼。
懦弱自卑的池小姐,摘下眼镜后竟然这么漂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