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锦面无表情地听了魏涛的话,视线停滞在满身血痕的封冥幽身上,绛红的唇抿成一条线。
如果不是周遭属于化神期的灵雾疯狂涌动,封冥幽都要以为她不在乎自己了。
他埋着头,五指发狠一般揪着衣袍,像是痛极了,一声都没哼,连师尊都没叫出口。
封冥幽脑海里一片浆糊,他被不甘燃烧,像过鱼死网破,也险险地回神,安慰着再等机会。
可池锦亲自来接他了,封冥幽没法不慌,从前世到重生,他的报复计划里只有他一个人,突然**一脚,这莫名的羁绊宛如枷锁,沉重地压在他脊背上。
封冥幽猛然意识到:如果他要手刃仇人,锦落尊者一定会被牵连。
少年清瘦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浑身的血痕狰狞可怕,一滴滴的血从他额角滑落,打湿了还算干净的前襟。
“桑落峰的弟子,本尊自会管教,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池锦口吻不咸不淡,一件罩袍从天而落,盖住了重伤的封冥幽。
是连戚听说师尊到了,连忙赶了过来,弟子受完刑罚就能走,连戚出身桑落峰,对司刑长老魏涛有毫不掩饰的轻慢。
“封师弟!”他越过脸色铁青的魏涛,动作轻柔地扶起封冥幽。
魏涛接连被拂了脸面,冷声道:“锦落尊者是连掌刑堂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本尊是不将你放在眼里。”池锦懒散地掀着眼皮,没看封冥幽,似乎只是在发泄个人恩怨。
其实司命长老和司刑长老能有什么恩怨呢。
封冥幽察觉出不对劲,池锦是很慵懒的性子,虽然古怪但不至于句句带刺,这倒是像在……为他出气。
“师尊,弟子先带封师弟回峰疗伤。”连戚探查了一番封冥幽的伤势,温润的脸上显出惊怒。
鬼藤堪称凶器,魏涛一下没收敛,二十藤鞭打在根骨虚弱的封冥幽身上,险些伤了丹田。
所幸魏涛无暇顾及他们,一腔怒意都被池锦燃了起来,他一丝笑意都挤不出来,难堪地质问,“魏某有何处得罪尊者了,难道伤及同门,封冥幽不该罚?”
回答他的是池锦的后脑勺,桑落剑显摆似地猝然出鞘,凌厉的剑光好似新雪,掌刑堂门口的石狮子,哐当一声,脑袋被削成了粉末。
她没做什么实质闹腾的事,魏涛想向掌门告状都没个正理,按照卫昙偏心的德行,肯定是纵着。
池锦御剑腾空,头大地捏着鼻梁。
“这小子单打独斗上瘾了吧。”
她摊开手掌,一块次等羊脂玉制的玉佩静静躺着,白色玉质里封着青色的灵气,极为纯粹,好似神识温养。
池锦自然认识这玉佩,玉佩就是私生子败露的契机,这一世封冥幽偷玉佩,想必是找到了揭露魏涛丑闻的法子。
刚才她跟魏涛扯皮,不是单单嘴炮,把人惹恼了,魏涛肯定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池锦就非常轻松地顺走了玉佩。
只是她还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把玉佩给封冥幽。
其实合着道理来说,锦落尊者是不知玉佩用途的,但若是池锦不给他,封冥幽的怨恨怕是再也压抑不住,搞不好要入魔的。
“还是给吧,我扯个慌糊弄一下。”池锦唉声叹气,摩挲着玉佩揣进兜里。
她落到桑落峰的山头,海棠花香里的血腥气尤为明显,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封冥幽在哪处洞府。
他神情恹恹地歪靠在榻上,染血的白衣已经换了身**的衣服,胸口绕着一圈绷带,隐约渗着血色。
黑发如瀑,一张脸惨白近妖,竟然也有些凌虐的美感。
封冥幽看到池锦,心虚似地飞快撇开脸,“师尊,弟子……”
连戚不在此处,桑落峰只有剑修丹修,他去医修峰找人了。
偌大的洞府有些空旷的寂寥,池锦的玄衣浸润出淡淡的光华,她沉默地和他对视,耐心地等待他坦白。
这目光很是复杂,封冥幽突然生出了一丝恐惧,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心底盘旋不去,若是他现在选择隐瞒,他们师徒间会生出跨不去的嫌隙。
他抿着干燥的薄唇,有些焦灼,“师尊,弟子打伤同门,让您失望了。”
封冥幽说完话,脸色又惨白一分,他不敢赌,也承受不了输的后果,池锦偏心弟子又如何,纯陵门会容得下觊觎长老性命的内门弟子吗?
少年卷翘的睫毛颤得极快,他想后退了扯到伤口嘶嘶地吸着凉气,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池锦想了想,“有什么难处可以让为师和师兄,不必一直扛着。”
还是不能逼的太急,封冥幽现在就是个别扭的困兽,抖着尖刺不敢接受任何好意。
她默默揣紧了玉佩,觉得还不是时候,至少要等封冥幽更信任她。
但是听了这话,封冥幽心里愧疚更身,狭长的眼尾泛着红,他闷声应了声是。
洞府外传来娇俏的女声,似乎相当忧虑心疼,“早些时候芽儿还看到封师弟的,怎么司刑长老下手这般狠呀。”
是许芽,连戚去医修峰找了许芽。
医修峰的弟子与其他弟子不同,他们更注重功德积累,医者,悬壶济世,医修峰常年冷清,大多有能力的都出去历练救人了。
许芽娇气,就留在了峰上,不想遇到了连戚,算是意外之喜。
她这番来,带了不少灵丹妙药,想借机卖个人情。
又能得连戚的欢心,还能讨好锦落尊者,一举两得。
许芽厌恶池锦,但她不得不承认,若是想同连戚结为道侣,池锦是绕不过的,只能小心迁就。
池锦听到许芽的声音倒是没惊讶,封冥幽要是受的内伤,她还能帮着温养,皮开肉绽的外伤,医修上手会好不少。
她转头看向封冥幽,少年面如金纸,喘气都带着痛意,“你好生休养。”
“弟子遵命。”封冥幽垂着头,他不确定池锦在不在乎他的隐瞒,更无从得知复仇该如何继续。
莫大的迷惘让他颓丧,封冥幽背过身去,似乎虚弱至极,也像在逃避。
温凉的手抚上脆弱的后颈,封冥幽瞪大凤眼,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池锦的灵气和她的剑意一般锋锐,强横地冲刷他的灵台,到了私密的灵府才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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