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裴宫哲咬紧牙关，他几步就跟上，不满的视线几乎要把苏东菱盯出个洞。
闻言，池锦无奈地停下脚步，他们两个人被暗流浇得浑身湿透，裴宫哲却不显狼狈。
长眉紧紧皱着，眼尾也淌下水痕，反而有几分可怜。
他腰间别的白昙零落得只剩两片花瓣，淡淡的幽香却仍旧勾人。
“你抓着我，苏家小妹晕了，朕也没法子，总不能让你抱着。”池锦努了努嘴，让裴宫哲拽住自己的束带。
她一个皇帝，衣冠不整的，成何体统，自然得差使个人，帮她提着。
裴宫哲搓了搓手指，笑意却缓缓加深，昳丽的眉眼透出病态的满足。
他捏住池锦的束带，在手心把玩。
池锦被他扯得腰间发痒，瞥了一眼，决定把话咽进肚子。
裴宫哲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了。
“滴滴，恭喜宿主！反派裴宫哲的好感度上升百分之十，现在是百分之七十！”清涟久违的声音突然响起，池锦却罕见地没有因为这个消息欣喜。
她总觉得，裴宫哲在酝酿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且就在近期。
正愁着怎么跟裴宫哲开口，解决他的心理问题，一阵齐整的马蹄声突然响起。
池锦脊背瞬间挺直，黑瞳里漏出几丝戒备，锐利的眸光熠熠生辉，看得裴宫哲满心燥热。
“陛下！”苏正良勒着缰绳，从枯木林纵马，一跃而出。
他几乎是颤抖着滚鞍下马，到了池锦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臣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池锦长呼出一口气，不是追兵就不成问题了。
她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束带，裴宫哲没有丝毫抵抗的意思，顺从地被她带近身边。
“是得罚。”
苏正良身形猛地一颤，他哆嗦着嘴唇，最后还是伏地不起。
幼年被他照顾的孩童，终究还是长成了帝王。
“就罚你抱一路苏东菱。”池锦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心思，语中带笑。
闻言，苏正良猛然抬头，一个上过战场的少年将军竟然红了眼眶，“陛下。”
“还不快接着你妹妹。”池锦故意板着脸，把怀里的昏迷的苏东菱推进他怀里。
“她没事，只是受了惊吓，你带回苏家，让她好好调养。”
她话一出口，裴宫哲顿时就不乐意了，刚才小狐仙不抱旁人，他倒是高兴，这后一句又是什么意思，关心？
池锦若是知道他的心路，一定会用诧异的眼神，反复瞧他。
作为一国之君，收复民心，众望所归，是必不可少的。
苏正良抱着小妹，不住地磕头，“谢陛下！”
池锦满意地点头，她悄悄拽了下束带，刚想迈步，裴宫哲却纹丝不动。
裴宫哲不动，她也没法动，当着这么多人，池锦不可能提着裤子走路。
“咳咳。”她企图让裴宫哲良心发现，然而后者气息凉薄，诡异的墨色在眼底翻涌。
苏正良把苏东菱交给随行的太医，却没急着离开，他是将，而非兵，自然比常人敏锐。
显然，陛下和九千岁间的气氛就很是微妙。
说是九千岁牵制皇帝也不像，明明握着陛下的束带，眼中却泄露几分狼狈的祈求。
像是……求着皇帝为他停下脚步。
苏正良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激灵，他斟酌着言辞，问道，“陛下，九千岁，可要换身**衣裳？”
“要，要。”池锦忙不迭地答道。裴宫哲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一时又说不清哪里奇怪，隐约现出的弱势令人无所适从。
“好。”裴宫哲骤然开口，嗓音微哑，回答却有些没头没脑。
池锦却心知，这是应她了。
苏正良送走两尊大佛，心里揣测，莫不是陛下，被九千岁胁迫了？
想到这里，他顿觉脚底发凉，连夜回到苏家，和苏老将军商讨此事。
苏老将军为天昼鞠躬尽瘁，听说皇帝遇难，慨然嘱咐，“吾儿，护好陛下，如今瑞亲王重伤，几乎成了废人，天昼绝不能落入阉人手中。”
苏正良也有此意，忙答应下来。
隔日，他想进宫请安，一截鹅黄的裙角悄悄探了出来。
苏东菱抱着一盒糕点，可怜兮兮地看着哥哥，“哥哥，带我去吧，陛下救了我，我想谢谢他。”
苏正良面色复杂，苏东菱是苏家的掌上明珠，心思单纯，人又柔弱，他这个做哥哥的，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
苏小妹轻咬粉唇，清丽的脸上也浮起红云，分明是情意绵绵的模样。
“小妹……你是不是对陛下有意？”苏正良艰难地问出口，被戳破心事的苏东菱霎时羞恼了，胡乱把食盒塞进兄长怀里，
“哥哥取笑我！”她说完，不给苏正良挽留的机会，匆匆跑回闺房了。
苏府的青竹生得茂密，苏东菱娇小的身影转眼就隐起，独留苏正良，抱着食盒长吁短叹。
背负投喂重任的苏正良，还是去求见皇帝了。
原本恢宏瑰丽的皇宫，冬猎后却极为冷清，甚至透着几分沉沉的死气。
宫女们娇花似的芙蓉面也没有笑意，唯有太医院，烛火长明。
瑞亲王受了重伤，下肢全废，双腿没保住，曾经依附皇家的朝臣，一股脑地全部倒向九千岁。
这个皇宫，此时是萧姓，下一瞬，就能成裴姓，入冬阴雨绵绵，似是老天都在哭，哭这江山沦落。
苏正良深深叹息，虽然他们苏家至死都会跟随陛下，但大势所趋，陛下没有亲兵，没有心腹，在歹毒的九千岁手里，又能支撑多久呢？
他一面想，一面往御书房走去。
采玉撑着伞，在殿外站着，看似在等皇帝召见，实则在为主子把风。
一看到苏正良，采玉就横身挡住他的去路，“苏将军，陛下有旨，冬猎拖沓朝政，未批完折子前，谁都不见。”
池锦当然没说过这话，是裴宫哲教的。
假传圣旨的采玉丝毫不慌，御书房里气氛甜腻，她拦苏将军，也是为了陛下的脸面着想。
堂堂天昼皇帝，若是传出去，是个断袖，多损皇家颜面，那帮子迂腐的文臣不得连夜跪满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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