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爪金龙煊赫在上,威严的金銮大殿内剑拔弩张。
池锦靠在龙椅上,目光淡淡地听一名大臣弹劾丽妃。
“陛下,丽妃是先帝嫔妃,未去皇家寺院已是礼数不合,如今祸乱宫闱,必要严惩不贷!”
皇宫就这么大的地方,丑闻连夜飞出朱墙,一时间满朝文武,无人不晓。
众臣群情激奋,这就是池锦想看到的。
她故作为难,看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九千岁。
裴宫哲还是佩剑进殿,姿态随意而张扬,一双桃花眼触及到池锦的目光,忽地锐利如鹰隼。
“这算是陛下的家事,本座不便插手。”
他话一放出来,原本还在冷静等候机会的瑞亲王就按捺不住了。
让傀儡皇帝萧宛锦掌他母妃的生死?万万不能!
她必定会趁机报复,让丽妃锒铛入狱!
“臣以为不可!此时事关重大,诸臣怎么能偏听偏信,凭几句宫人的谈资就要定罪?”
“既然如此,那就当面对峙。”池锦心思缜密,她怎么可能看不出萧寇晁的算盘。
无非就是拖延二字,拖到丽妃远在东城的兄长回来,用兵权逼迫,施压于朝堂。
她的当机立断反而让萧寇晁愣了一瞬,眼里浮现出浓浓的怨毒。
然而,不等他再开口提出异议,裴宫哲已经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抚弄着下巴,称赞道,“陛下所言极是。”
九千岁都已经开口,众臣无人敢有异议。
万一哪句话惹毛了九千岁,血溅大殿,便会被做成人皮灯笼,悬进马厩。
池锦眼神闪烁不定,她不至于蠢到以为裴宫哲在故意帮她。
显然,他是奔着丽妃的母家开口的。
作为先帝宠妃,丽妃的地位一直不低,本就光耀的母家,在萧宛锦继位后迅速膨胀。
只因原主是傀儡无实权,她自然也就没什么约束。
若不是前面挡着个九千岁,萧姓江山怕是要外戚当政。
但不论怎样,他们两家冲突制衡,对池锦来说,百益无害。
收起思绪,她面色肃穆,点头道,“那就这么决定,大理寺少卿,瑞亲王,随朕去华清宫。”
元福见状,适时地喊了退朝。
裴宫哲却没跟来,他捏了捏指上新制的玉扳指,神色难辨,最后竟不发一言,转身回府了。
池锦一行人直奔华清宫,平日里笑声晏晏的宫殿冷清异常。
两名腰佩长刀的侍卫,把守在殿门。
“陛下万福金安,见过瑞亲王,见过少卿大人。”
“平身。”
池锦摆手,视线越过他们,向里探去。
“丽妃娘娘现在何处?”
“回陛下,娘娘在寝宫,未曾出宫半步。”
侍卫的回答让萧寇晁神色凛冽。
一天未出,是被软禁,还是遇害了?
池锦也有些惊讶,丽妃竟然这么沉得住气,难怪能从狠辣的先帝手里熬出头。
她这次捅破丽妃的丑事,只是为了露出獠牙,并没有打算借机折断瑞亲王的羽翼。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池锦点了点头,微微侧过身子,眼含担忧地看向萧寇晁,“娘娘怕是心中郁结,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若不是她语气诚恳,萧寇晁都要以为这废物在咒他的母妃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目露厌恶,强撑答道,“臣亦忧心,事不宜迟,陛下快召那阉人,还臣母妃一个清白。”
大理寺少卿年纪尚轻,是世袭的官位。
还没有被官场浮沉污浊,胸中留存一丝正气。
“孰对孰错,对峙可知。”
闻言,池锦险些没乐出声来。
她暗暗记下了这大理寺少卿的面容,指不定日后可为她所用。
“那便走吧。”
她步子稳健却缓慢,急得萧寇晁催也不是,陪也不是。
他合眼再三忍耐,池锦终于到了华清宫的主殿。
主殿内,丽妃一改往日的妖娆风华,着一身白衣,没有涂脂抹粉。
这是?
只见丽妃面颊挂泪,一双三角吊梢的凤眼蓄起情深,正细细抚摸着一枚平安扣。
质地上乘的玉髓平安扣,悬着丹红的穗子。
这是先帝封她丽妃时,赏赐的珍玩。
好演技啊,池锦瞥了一眼,忍住嘴角的抽搐,默默跟清涟吐槽起来。
丽妃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若她不知情,都快被骗过去了。
“宿主,你凹人设的时候,也不比她差。”清涟抱着一袋薯片,煞有其事地夸赞。
池锦:“我是为生活所迫。”
半靠在美人榻上的丽妃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她凄凄地看向身着龙袍的池锦,语带悲凉,“本宫侍候先帝数年,从无二心,如今,被那阉人……”
丽妃更咽一声,泪珠簌簌滑落,泣不成声。
都说母子连心,瑞亲王的阴狠奸诈,有八成便是跟丽妃学的。
他几步走上前,扶起丽妃,刻意一字一句道,“母妃,陛下圣明,定会为您做主。”
不,我不会。
池锦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回复了一句。
她适时地转头,避开丽妃本欲威胁的视线,问道,“那宦官可曾到了?”
侍奉御前左右的采玉,比起采薇要活络许多,“回陛下,他已经到了,正等您召见。”
“那进来吧。”
池锦昨晚化成白狐,形色匆匆,还没来得及看丽妃的偷情对象长什么模样。
不知道比起雌雄莫辨的九千岁,孰上孰下。
一道略显拘谨的身影从殿外走进,池锦略略扫过,顿觉没什么滋味。
这宦官充其量,只能算清秀,与俊美搭不上半边,更别提和裴宫哲相比了,丽妃是得有多饥渴?
小宦官自进来后就不敢抬头,他垂着脑袋,只能看到锦缎制成靴面,龙纹横生。
“奴才请陛下安。”
他话音刚落,一道阴狠的视线穿胸而过,恨不得要把他剥皮抽筋。
池锦何等敏锐,她看到宦官畏缩的态势,便觉不妙。
若有所感般,她抬头望向丽妃。
丽妃原本眼神凶恶,见少年皇帝目露探究,霎时变脸,又成凄楚可怜。
“**宫闱乃重罪,你有话就说,不得隐瞒,否则便算欺君。”
池锦嗓音平缓,却自带一股山泉清流似的安抚。
被污成奸人的小宦官忍不住抬眼看去,传闻中的傀儡皇帝,面有疤痕,一双漆黑的瞳却如冬夜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