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对座,殿内唯有烛油燃烧的滋声。
裴宫哲等不到池锦的回答,反而缓和了脸色。
有怨气才是合乎情理的。
他起身,将外袍系紧,修长的手指穿插绸带,颇有些赏心悦目。
“陛下好好养病,本座甚是期待日后能翻腾起多大的风浪。”
池锦唇|瓣紧抿成线,她无声地朝着裴宫哲一拱手。
见此,裴宫哲满意离开。
“还真是步步惊心啊。”
她微不可闻地叹气,正打算回去看看洗髓丹炼制的情况,眼角的余光却瞥到神色诡异的采薇。
采薇似是刚从宫外回来,乌黑的发旋上还散着几片未融的雪花。
看到池锦,她面上一喜,几步走近与池锦耳语道,“陛下,奴婢方才打听了些事。”
池锦知道采薇急于求成,总爱卖弄些不辨真假的消息。
但鉴于无甚大碍,她也不去计较。
轻轻“嗯”了一声,任由采薇说下去。
“除夕夜宴刺杀九千岁的柳家被赶尽杀绝了,奴婢听闻九千岁手段残忍,竟把柳家七岁的小儿剁成肉末喂给野狗,至于女眷全数充作了军|妓,永世不得翻身啊!”
采薇语气夸张,极力描绘裴宫哲的狠辣无道。
他是反派肯定没人性啊。
池锦忍住嘴角的抽搐,默默在心里吐槽。
她就是因为裴宫哲杀欲太重,才来这里拯救他,阻止世界崩坏的。
采薇见池锦并无特殊反应,急忙添了一把柴,胡乱扯道,“身在皇城他就敢如此放肆,分明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假以时日,怕是要觊觎陛下的江山了!”
这话说的味道就不对了。
池锦侧目而视,心里浮出一丝异样。
她仔细端详采薇的表情,微微眯起眼睛。
本就心里有鬼的采薇被看得心脏砰砰直跳,堵到嗓子眼里,进退不得。
然而,池锦却蓦地出声,语气平缓难以辨认情绪,“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采薇松了一口气,快步转出池锦的视线,恰恰没注意到身后饱含深意的眼神。
她回房后,惴惴不安,回想起池锦昏迷的两日。
工于心计的瑞亲王自然没有坐以待毙,不能直接对池锦动手,还可以另辟蹊径。
深夜,他派人把余太医和采薇都叫去了王府,两人曾受命于他,此时岂敢不从。
皇帝并未如他所料,暴毙于除夕夜宴,瑞亲王十几年来的心血付之一炬,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仗着是自家地盘,萧寇晁语气阴冷,质问余太医,“本王命你下的毒,你可日日都放?”
余太医抬头,目光坦荡,“下官不敢不从,王爷若是不信,尽管来查。”
瑞亲王哪能想到,余太医生性谨慎,每一日都把寒毒按照剂量交与池锦。
毒都在池锦那里,萧寇晁要么逼宫,把御书房翻个底朝天;要么便无可奈何,无法查证。
萧寇晁眼神阴毒地在余太医和采薇身上流连,前者不卑不亢,后者却眼神躲闪。
“你下去。”他一摆手,遣走了余太医。
采薇心里咯噔一下,下一秒,瑞亲王便一脚踹上她的胸口。
咔擦的骨头错位声令人牙齿发酸!
采薇当即痛得面目扭曲,又不敢造次,生生忍下惊叫,“王爷饶命!”
萧寇晁自觉了然真相,认为是采薇策反,少放了寒毒,才让傀儡皇帝苟活多日。
他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皇帝的壳子,池锦的芯,寒毒早就被池锦给解决了。
“你的胞弟还在本王府上,你哪来的狗胆敢阳奉阴违?!”
“奴婢知错,求王爷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采薇吓得涕泪横流,胞弟是她的软肋。
见采薇被吓得魂不守舍,瑞亲王认为时机成熟,他故作大度,叹了口气,“本王怜你爱弟之心,初犯不与计较,只要你继续监视萧宛锦,时时禀报,荣华富贵,本王不会少了你的。”
言罢,他使了个眼色,身侧的侍卫拿出一个盒子,当着采薇的面打开。
晃眼的黄金、大块的雪花银,叫采薇眼睛都看直了。
她下意识地吞咽口水,眼里露出贪婪,看向瑞亲王,“奴婢定会竭诚。”
“好,那这盒黄金你便收下,算本王的赏赐。”
瑞亲王志得意满。
待采薇小心翼翼地揣好宝盒,萧寇晁眼中精光乍现,吩咐下去,“本王要你试探萧宛锦对九千岁的态度。”
宫中传得沸沸扬扬,陛下以身为九千岁挡剑,奋不顾身,君臣情深。
瑞亲王野心极大,他不光要龙椅,也要朝政大权。
如今裴宫哲独揽朝政,他即使上位也是傀儡一个,萧寇晁岂能甘心。
逐个击破,是他的法子,但现在,萧宛锦未如他所料死于除夕,其中已经出了变数,而这个变数七成就在那废物皇帝身上!
萧寇晁心中警铃大作,他不能让皇帝和裴宫哲走得太近。
这才有了试探。
采薇敛起思绪,忍不住又拿出宝盒,细细摩挲。
陛下方才未曾表态,当真君心难测。
还是说——
看出她心里有鬼?
想到这个可能,采薇便直觉血液逆流,一时间竟想收拾行李,逃离皇宫。
可是陛下并未斥责,怕是没看出来吧?
她沉吟片刻,眼里闪过一丝侥幸。
就算陛下看出来又如何,她有瑞亲王庇佑,而傀儡终究是个傀儡,不足为惧。
采薇顿觉轻松,她又跑出宫,直奔瑞亲王府。
殊不知,心思玲珑的池锦已经把她看透。
寝宫内,两根细白如玉的手指夹住一枚剔透的圆珠。
这枚圆珠触之生温,阵阵草木清香扑面而来。
“快了。”
池锦掂量了一番几乎成形的洗髓丹。
洗髓丹已经初露功效,小小的丹身上纹路清晰,宛如人体的经脉脏腑。
她啪地一下关上炉鼎,系统空间里的清涟戳了戳她,“宿主宿主,洗髓丹再过两个时辰就炼制好了。”
清涟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宿主的学习能力,这脑子还是这么好使!
哪怕过了千万年,也不曾变过。
“我知道,但两个时辰后,还不到时机。”池锦微微一笑,她撑着下巴坐在桌前。
她在等一个人,等一场好戏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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