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池锦算准了时辰,她召来元福,吩咐道,“朕今日乏了,备好热水,朕要沐浴更衣。”
元福应声退下,不多时,池锦已赤脚站在乱炖的药池前。
“唉。”
她认命地捞出药材,浴池热水新放,药性未被浸泡出,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池锦将偷藏的药包拿出,合着冰水吞食入腹,她抬腿扑通一声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沉入浴池。
药效发作了!
玄骨叶的粉末化为一道寒流直截融进血肉,霸道的药性撬开池锦体内暗盒,寒毒遇敌汹涌而来。
而婴真草则凝成一团,堵住寒毒去路,池锦咬紧牙关,瘦弱的躯体上渗出细密的血珠,。
“解个毒跟打仗一样。”
可不就是战场吗?
玄骨叶与婴真草两面包夹寒毒,厮杀得尤为激烈,寒毒被逼得步步后退,渐渐化成黑血渗出体肤。
一直沉寂温和的髓灵芝忽如浪潮席卷而来,缓慢地滋养池锦的五脏六腑,然而池锦仍觉胸口不畅。
髓灵芝集日月精华,明明有通经活络的功效,现在却似进退两难。
“对了。”
池锦眼中飘过黑雾,她从浴池中站起。
原主身为狐妖之女,先帝忌惮曾经亲手毁她容貌,断她经脉,难怪郁结之气无法疏散。
好狠辣的手段,池锦拧紧眉心,她脸上瘙痒,若有所感地摸了一把,摸掉一块褐色的血痂。
“宿主宿主,你成功了!”
清涟的声音响起,池锦意识到,寒毒久积,难怪萧宛锦脸上的伤口无法愈合。
她站到铜镜前,果不其然,脸上狰狞的褐疤一块一块脱落,露出柔软淡粉的新肉,相信不需几日,就能恢复如初。
“狐妖的后代长相不错啊。”
池锦打趣了一句,心头稍微轻松两分,至少迫在眉睫的寒毒快解决了,剩下的余毒只要悉心调养便不足为惧。
只是,她现在处境艰难,必须有一个完好的身体,不然经脉受损,连以前积攒的技能都无法使用。
为人鱼肉,任由宰割。
池锦决意将洗髓丹的炼制提上日程,只是问题在于,制作洗髓丹的药材更为珍贵,明日得召见余太医好好商讨此事。
她摸了摸光洁的脸蛋,毫不客气地捏红脸颊,血痂已落,池锦为求自保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此时夜色浓重,脸上的异样不便察觉,白天就不一样了。
池锦穿上外袍,顺走几棵被她捞出的草药。这便是她伪造疤痕的原料。
隔天,余太医照常请安诊脉,他凝神息听,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抬头对上池锦含笑的目光。
“陛下万福金安,天昼千秋万代!”
池锦微微一笑,伪造的疤痕随之颤动,竟比先前还要狰狞几分。
为了表明皇帝病态日益严重,池锦特意把墨汁都滴了进去,看得围观的清涟啧啧摇头。
她掏出一张巴掌大的小纸递给余太医,嘱咐道,“你尽力去寻上书药材,朕有大用。”
洗髓丹的炼制事关重大,池锦面带肃色。
余太医揣好应下,马不停蹄回到太医院。
又过五日,池锦扶着铜镜,昏黄的寝宫烛火照出她如今的模样。
肤若凝脂,一双秋水明眸似是纯美又携天然魅色,狐妖之女确实担当得起祸水名头。
她掏出采薇趁晚膳时递来的书信,工整的字迹,落款余佘远。
洗髓丹所需药材千金难求,即使是汇集天下珍宝的皇宫都找不出几株。
自池锦吩咐下去,余太医废寝忘食,到处寻友求药,终于把洗髓丹的药材备上了九成,最后一成,却是实在无法。
此药名为活络果,通体橘红,结于雪山之巅,数百年方得一粒。
如今天昼,只有一个地方有——九千岁府上。
陈县有个小官偶然得了此果,为求晋升将它献给裴宫哲。
可惜提拔没有,反倒是被阴晴不定的裴宫哲斩于门口石狮子旁。
“九千岁啊……”
良久,池锦喟叹一声,将书信放进灯盏里烧成灰烬。
她托腮沉思,自打第一天后,裴宫哲就甚少出现,每日能见面的机会只有早朝。
突然,窗棂外破开一道锃亮的闪电,瞬息万变,哗啦的大雨倾盆而下。
池锦骤然灵光乍现,冷白的电光将她嘴角的笑痕照得分明。
两日之后,除夕宫宴便来了。
池锦记得这是原剧情里重要的节点,原主萧宛锦暴毙龙椅,身为百官之首的裴宫哲必会出现。
“机会。”池锦微微眯起眼睛,她戏谑一笑,已经能想象到萧寇晁目瞪口呆的样子了。
一年之末,来年之首,除夕当夜,普天同庆。
平时冷清肃穆的皇宫朱墙挂上灯笼,为讨彩头,礼部派人在九门外撒了半个时辰的碎银。
百姓给稚童穿上新衣,逢亲会又,整个天昼喜气洋洋,皇宫也不例外。
身形绰约的宫女手托银盘,鱼贯而出,琼浆玉液瓶瓶打开,醉人心魂。
文官附庸风雅,筑了酒池一个,殿前殿外都弥漫起酒香。
可惜池锦酒量相当差,五六杯就能醉得醺醺,到头睡着。
她目光复杂地路过酒池,空气中氤氲的烈酒味让她脸色微微发红。
“陛下驾到——”
“陛下万福金安!”
除夕宫宴是礼部一手操办,选在恢宏大殿。
池锦腰束锦缎,天昼为表君与名同乐,她没有高高坐在殿上,而是与百官同处一面。
“平身。”
池锦把玩玉杯,察觉到一道炙热急切的视线锁住了她,那个方向,是瑞亲王。
“他看来很急啊。”
池锦悠悠地感慨了一嘴,可惜今天注定要失望了。
“九千岁到——”
殿内除了池锦,身份上皆比裴宫哲矮了一头,她只需站起,不必行礼。
除夕夜宴,正是冷意渐至的时候,裴宫哲今日尤为俊美,身披鹤羽的外氅,腰间悬着叮当作响的玉佩,深蓝衣袍削去几分阴柔,多出疏离之感。
池锦念头微动,她知道裴宫哲幼年凄惨,离不开父母的抛弃,除夕团圆,想必是勾起一些愁绪。
这岂不是天赐的时机?
她想得入神,险险地移开视线,而裴宫哲已经撩袍入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