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望抿着唇,他知道眼前之人笑得那么温柔都是假象。
胸口疼得快要喘不过气,宁望任由男人的手掌在他脸上摩挲着,淡淡地垂眸:“我要杀了你。”
只有杀了他,才能离开梦魇镜。
平静的话语让男人瞬间低笑出声:“杀我?又是像之前那样吗?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狠心啊。但是师兄,你杀得了我吗?你这个样子,如何杀了我?”
他收回手,眉眼冷漠,唇角却带着满满的笑意看着宁望。
这幅好似无论做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是宁望最讨厌看到的。
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情绪有太大起伏,而是静静地与男人对视。
这里是幻境,无论眼前的人再怎么真实,也都是假的。
现在他只需要挣脱铁链,杀了眼前的男人。
外面还有人在等他。
思此,宁望刚去挣扎,眼前的场景突然变了,原本的白茫茫一片变成了一间昏暗的房间。
他双手双脚被粗绳子捆住,绳子的另一头绑在床的四个角上。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开门声响起,宁望侧头,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时,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他想起来了,这一幕是他最不愿意再见到的。
“师兄,我......”进来的男人停在床边,俯身凑近他,目光温柔地呢喃着:“我真的好喜欢师兄,师兄为什么不喜欢我?师兄你可不可以,试着喜欢我一下?”
听出男人语气里的疯狂,宁望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根本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的脸越放越大。
距离的太近,他感觉到从上方而来的滚烫气息。
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氛围变得暧昧不清,宁望皱眉拼命挣扎,发现无效后冷声开口:“阿尘,放开我。”
带着点严厉的语气让原本有些恍惚的男人瞬间醒神,随后他低笑一声,紧紧扣住宁望的手,低头吻了吻他的唇,动作温柔虔诚,不敢深入,却让宁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男人再次凑过来时,宁望扭头躲开,眼神阴沉:“我再说最后一次,松绑。”
男人眼眸漆黑深沉,一动不动盯了宁望许久。
随后他站直身体,缓缓地解开了绳子,眼底闪烁着偏执疯狂的笑意。
禁锢解除,原本白皙的手腕被绳子勒出了显眼的红痕。男人小心翼翼地揉着宁望的手腕,似乎生怕他拒绝,一边揉一边偷打量着他。
宁望没什么表情,任由他揉,在发现揉着揉着就变了意思,抓住男人的手:“够了。”
他站起身,用衣袖遮住发红的手腕。
身后的人低声询问:“师兄又要抛弃我吗?师兄就那么讨厌我吗?”
宁望没有回头:“我讨不讨厌你,你是清楚的。”
在梦魇镜中时间越长越不好,现在要是再不出去,沈术和江子宵都要被梦魇镜吞噬。
他扭头看着身后神色哀伤,眸低一片失落的男人,心里终是不忍,闭了闭眼,轻声道:“如果可以......”
男人抬起头。
“没有如果。”想说的话在对上男人灼热的目光后止于唇边。
眼前的男人愣住了,然后无声地笑了笑。
周围场景黑了下来,宁望感觉到有人在抚摸他的背脊,一下一下,温柔到让他背脊僵硬。
“师兄,我会找到你的。”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落下,身后的人贴近他。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宁望前进一步后迅速转身,一掌拍在身后人肩膀上,将其拍飞。
人影后退,变为无数碎片,慢慢消失不见。
宁望看着昏暗的房间,抿了抿唇。
“师兄。”恍惚中,有人唤了他一声:“师兄,我会找到你的,你要等我。”
宁望自动屏蔽那声音,抬手击碎了浮在空中的镜子。
镜子破碎的声音刺耳无比,周围场景变成了荒地。
回来了。
江子宵先醒了,心有余悸地坐在地上喘着气:“你再来晚一点,我就要被一头猪给吃了,太恐怖了……”
似乎发现接着说实在是太丢人了,他乖乖闭上了嘴。
宁望扶住还在昏迷中的沈术在一边躺下,护住他的心脉。
江子宵起身去解救旁边的人,消除记忆后坐在两人面前,盯着沈术纳闷道:“怎么还没醒?”
宁望看了眼神色苍白的沈术,这样子是沉溺在梦魇中不愿意醒来。
一般人面对梦魇都只有恐惧或者是厌恶,沉醉其中的,倒是很少见。
宁望伸出手,握住沈术的手腕,刚要尝试传下灵力,沈术便睁开了眼。
他直勾勾地望着宁望许久,忽然伸出手。
“终于醒了。”江子宵说:“你看到了什么梦魇啊,比我们晚醒半个多小时。”
这句话击碎了所有梦里带来的恍惚感,手猛地停在了空中,最后迅速收回,沈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片刻,才站起身,淡然道:“儿时噩梦罢了。”
“儿时噩梦,啧,要说起来我的儿时噩梦那绝对是修炼了。”江子宵感慨一声。
沈术没有说话。
看着沈术微微滚动的喉结,宁望脑海浮现他刚刚看自己的眼神。
温柔到令人恍然。
沈术把他当成了别人,那个他一直想见的人。
收起最后一枚梦魇镜碎片时,旁边伸来一只手,“可以留一片给我吗?”
这镜子的碎片已经没什么用了,宁望将最后那块递给沈术。
“宁局长有什么想见却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吗?”沈术看着那片镜子碎片,淡声问了句。
阳光照在镜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沈术眯起眼眸换了个角度。
镜面中倒映出宁望的脸,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宁望并没有发现他的眼神,沉默片刻,颔首:“有。”
目光落在沈术握着镜片苍白的手上,宁望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沈术收回镜子,看着周围逐渐醒来的那些人,抿了抿唇。
*
晚上,宁望又做了噩梦。
梦里他一身白衣被血染红,坐在温泉边,看着不远处坐在桃树下正在喝酒的男人。
像是发现了他的目光,男人偏头,对他轻笑一声。
空气中混合着酒的芬香,宁望觉得自己在他这声笑声中醉了几分。
“师兄,你这是何苦。”他听见男人温柔地说了句话,随后缓缓走到他面前,轻挑起他的下巴,将手中喝过的酒全数灌入了他的唇中。
宁望被那辛辣的酒呛得难受,他第一反应是这酒哪里是人喝的,第二反应是他又开始做梦了。
面前的人嘴角笑容阴鸷,语气中透着狠厉,俯下身朝他越来越近:“师兄,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到的。”
宁望猛地睁开眼。
空气有些干燥,房间一片昏暗,他不是在温泉旁,眼前也没有那个男人。
他走进浴室,洗掉一身的冷汗,换上干净的衣服推门站在走廊石墙前,看着天上皎洁的白月发起了呆。
最近做的梦有些频繁,频繁到让他觉得那个男人已经在他身边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
他从空间袋翻出往生镜,刚准备拿出来,听见了开门声。
宁望关闭空间袋,扭头看见沈术面无表情地锁上门。
看到宁望,他步伐一顿,似有些意外:“宁局长也睡不着?”
“做噩梦了,你失眠?”
沈术轻声道:“同宁局长一样。”
他做了一个不愿意醒来,却每次都被迫醒来的噩梦。
“看你模样不像是噩梦。”宁望笑了一声。
走廊的光有些昏暗,宁望的脸变得模糊起来,沈术看着他的侧脸,说:“对我来说,有他的梦是求不来的,他只会出现在我的噩梦中。”
宁望一怔。
时间划过凌晨三点,窗外吹来冷风,凉意袭遍全身,宁望裹紧身上的外套,转身回房间道:“早些睡。”
快要关上门的时候,宁望听见沈术说:“今天多谢宁局长了。”
宁望:“小事。”
他关上门,背脊贴在冰冷的门前,心里那种恍若被阴霾覆盖的感觉更加重了。
沈术这个人,总让他觉得很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