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个爆炸新闻了。
高老师看上去又瘦又干,平时除了唱点什么“一个是阆苑仙葩哎,一个是美玉无瑕哦呀呼嘿”之外,也没什么其他不良嗜好。
可银河大院是个什么地方,寻常的养鬼害人刨祖坟,都没资格进去,我盯着高老师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浑浊眼,脑子就忍不住勾勒出他飞檐走壁的画面来了。
高老师让我看的毛骨悚然,立马说道:“小子想什么呢?给我打住,当年我也是一时糊涂……让人给冤枉了才进去的。”
冤枉?
他盯着我说:“其实跟差不离——年轻,没经历过,都想试试,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就是一个莽,可后来吃亏了才知道……”
他说话的时候,心里强压着什么情绪,脑门上的青筋跳的突突的:“我早晚找那个王八蛋算账。”
高老师也不是一个没故事的男同学啊!可他显然再也不想提具体细节了。
我只好问道:“那您——是怎么出来的?”
高老师吸了口气,脸色迅速难看了下来,像是在回忆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情一样,一只右手哆哆就颤了起来,左手把右手摁住,才接着说道:“可别告诉别人——我,是逃出来的。”
我耳朵顿时就嗡的一声:“逃?”
银河大院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这么多年来,里面从没逃出过一个罪犯——有四大金刚在,罪犯死在他们手里,也不会让他们给逃出去。
真没想到,有人能破这个记录——囫囵出来,没疯没傻,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更别说,这个奇迹,还是看着我长大,其貌不扬的高老师!
这说出去,够吹五百年牛逼!
可高老师像是强忍着回忆的不适感,这才说道:“本来,这事儿我打算带棺材里,可我是看着长大的,不能看着送死。”
我心里一阵暖——从小到大,高老师对我是不错。
如果说慧慧祖孙俩,是填补了妹妹和奶奶在心里的位置,那我心里父亲的位置,其实一直是高老师占据的——搁现在时髦的话来讲,好像是叫“平价代替”。
高老师说了没一半,眼神就开始发空,显然,他虽然没被那种恐惧折磨疯,但那种恐怖,磨在心里,一辈子也去不掉。
半晌,他才接着说道:“我也知道,决定的事儿,就不会回头了,剩下我告诉给的事儿,可要记住了……”
说着,高老师就给我拿了个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形状:“那地方的阵是个大阵,除非是有内部人领着,不然真是别想进去,这一点自己想法子——我告诉,我是怎么逃出来的。
银河大院是四方形,四层,有四个防止越狱的措施,四大金刚,一个人负责东西南北之中的一个方向。
乍一看,似曾相识,有点四相局的感觉。
不过,这四大金刚倒不是跟四相局一样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而是照着他们爱好来的——酒色财气!
我又是一愣——在摆渡门我就听说过,就连那些修仙的方外人士,都对银河大院忌惮三分,我一直觉得,那四大金刚,保不齐是上头直接派下来的,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能跟人的四种欲望联系在一起。
高老师把里面的情况细说了一下,我盯着那个图纸,全记清楚了。
高老师知道我脑子好使,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我一抬头,看见他出了一头的汗。
我不由也是一阵心疼——他从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中间到底经历了多少?一些不想触碰的东西,为了我,又回想起来了。
我想说话,可高老师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有些事,说破五毒——说出来,也许,就不会再做恶梦了。”
那些回忆,成了这么多年的噩梦?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位置说道:“记住了,尤其是这里,千万不要碰这里的水。”
接着,就把自己的裤腿给拉起来了。
高老师这个人平时很整洁,哪怕再热的天气,也没见他穿过大裤衩子,古玩店老板老说他腿上保不齐全是痱子。
可看到了高老师的腿,我猛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的腿上,密密麻麻,全是一个圈一个圈的伤疤,跟鱼鳞一样。
那种痕迹,要么是用小刀一片一片剜下来的,要么——就是一口一口,被咬下去的!
“不光死鱼湖,”高老师接着说道:“不管遇上四大金刚哪一个,别交手,跑。”
他提起四大金刚,身上仍然是一个激灵。
高老师缓了缓,接着吐了口气:“为了那事儿,我算是身败名裂,有家不能回……”
他眼里藏着不甘心,和深深的恨意,但他一瞬间就压下去了,转而挤出了一个并不自然的笑容:“老黄历,不提了。”
他拍了拍那个箱子,转脸看着我,很真挚:“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我点了点头:“谢谢。”
高老师把箱子推给我,我心里知道,这里的东西,价值连城。
可我没磨叽着推让,而是大大方方接下来:“多谢,我一定全须全尾回来,把这些完璧归赵——什么时候,找到了那个王八蛋,我帮报仇。”
高老师一笑,摸了摸我脑袋:“真要是有那个本事——高老师也跟着沾光!”
抱着箱子出了门口,高老师忽然说道:“北斗,回来!”
我回头看着他。
“就一件要嘱咐的。”他怔怔的望着我:“别走我的老路。”
我心里猛地一颤。
但结结实实就点了点头。
一出门,正跟一个矮胖的身影撞个满怀,我倒是没啥,那人仰面八叉,一下被我撞翻在了地上,大屁股“乓”的一下磕在了门槛上,惨叫了起来:“屁股两半了……”
屁股本来就是两半的。
古玩店老板。
原来他看着高老师“鬼鬼祟祟”把我叫过来,疑心高老师收到了什么“尖货”,想跟着听听蹭,结果蹭没听到,差点把屁股赔进去。
我连忙把他拉了起来,他盯着我怀里的箱子,疼也顾不上了,捂着屁股就跟着我往回走,盯着箱子那眼神跟色狼看大腿似得:“这都什么?”
我敷衍说是不要的旧货,古玩店老板一副:“骗不过我”的神色:“别蒙我——这箱子就是上等的千里紫云木,内里东西能孬,我脑袋给拿下来当凳子坐。”
我说我不缺凳子,省着点吧。
古玩店老板还想把手伸过来,被我捏回去,他正要发脾气,一抬头看着我脑袋上的那伤疤,忽然“咦”了一声:“还真留疤了?”
我一愣:“知道这个疤?”
原来,当年老头儿把还是婴儿的我抱来的时候,古玩店老板听我哭的跟狼嚎一样,以为我饿了,给我冲点三鹿奶粉送来了,这才看见我脑袋上血糊淋淋的,吓了一跳,问老头儿我这怎么弄的?
老头儿支支吾吾说没抱住,摔了一下,他还说老头儿这么大岁数侍弄个孩子,那个外甥女可够潇洒的。
但是后来这个伤就好了,他没啥印象,我要是不说,他早把这事儿给忘了。
老头儿把我抱来的时候,我脑袋已经这样了?
那个所谓的“失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又是谁给我剜下去的?
“别看小时候吃苦。”古玩店老板摇头晃脑的说道:“们家老头儿,其实也吃了不少苦。”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把东西抱回去,我就去找老头儿了。
当然,老头儿装傻就有经验,装病更为熟练,闭着眼说啥不睁开,跟让502给粘住了一样。
我叹了口气,就把怀里那包人参霜给拿出来了:“别装了,不说,我也不敢把脑袋当核桃砸开,这个是老朋友给的,记得吃。”
老头儿知道我说话算数,自己也素来嘴馋喊,一咕噜就起来了,立马把纸包给打开了,结果一闻那个味儿,眉头不由自主就皱了起来。
“怎么?”我莫名其妙:“过期了?”
老头儿摇摇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要变天了,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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