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子叹了口气：“今日你在议事堂上的言行着实大胆，我原以为你会婉转一些，至少不会采用这般强硬的态度。”
成牧明白他的意思，轻松地笑笑：“我以前对大佬们卑躬屈膝，只是一种无奈之下的生存手段。但是我现在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文道这么多修习者，该据理力争的时候，绝不能有一丝退让。
可你今天也看到了，就算我的态度这么强硬，也掰不过他们。”
“所以你才决定亲自入乐道？”
成牧点点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这次入乐道，不只要让乐道中人意识到旧法规对天性的摧残，也要顺便拿回听觉。算是个一举两得吧。”
林非辰想了想说道：“他们不会罢休的，恐怕等你去了乐道，乾元谷里会生出不少事端。”
“到时候就要靠你坐镇了，林先生，我还是很看好你的。对了，乐圣沐清和，你们了解多少？”
“她怎么了？”林非辰有些不解。
“她跟左思林是一派的。”成牧面色凝重，“我一直以为左思林是因为川子才针对我，今天之后，我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最让我想不通的是，沐清和跟我无冤无仇，但是在六圣中，她对我的敌意是最大的，甚至超过左思林。
其实我本来想选农道的，但是今天看下来，发现沐清和似乎是左思林的臂膀，只有先斩断他的臂膀，再好拉他下台。”
林非辰眉头深蹙：“说起来，沐圣尊、我，还有川先生当年入的是同一个幻境。”
“你是说幻境试炼？”
他点点头，成牧惊讶地停住脚步：“那你们应该很了解她，仔细说说。”
川子道：“我们也只是去过同一个幻境而已，事后各自回了道派，其实说不上多了解。”
“沐家家训严苛，按理说，她应该不会跟左思林搅到一起才对。”林非辰的脸上露出不少困惑的神情，“会不会是误会？”
没等成牧回答，川子道：“她的确和左思林同气连枝。”
林非辰眼神一暗，思忖片刻后缓缓道：“也是，这么多年没见，大家也都变了。”
“她是一派之尊，也要为自己道派着想，可能和左思林有什么交易吧，谁知道呢。”成牧摆摆手，“先回去吧，等我去了乐道，再慢慢查清楚也不迟。”
“去了乐道之后，你准备怎么办？”林非辰问道。
成牧嘿嘿一笑：“简单，沐清和这么看重中州法规，我偏要跟她反着来，搅她个天翻地覆！”
……
深夜，沐清和暂住的客房内早已熄了灯，但她没有入睡，而是心事重重地坐在桌案边，似乎在等着什么。
一阵风过，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她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仍旧安静地坐着。
等到随风摆动的树叶停止声响，她的房内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人影从暗处走出，月光照射着他的脸，是一位须发皆白、垂垂老矣的男子。
“在想什么？”老人沉声道。
沐清和一惊，立即起身，面对老人恭敬一拜：“小使不知尊上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尊上勿怪！”
“这有什么好怪你的，坐。”
老人和蔼地指了指椅子，沐清和不敢入座，只在他身侧恭敬地站着。
“今晚没有涂那张黑脸，倒叫我看着有些不习惯了。”老人呵呵一笑。
沐清和的脸上顿时笑靥如花，故作自省道：“怪我怪我，没提前想到尊上今晚会突然驾临，早知道一入夜我就抹上那张大黑脸了！”
老人畅怀笑了几声，指着她道：“你啊，最顽皮！”
沐清和捂着嘴，露出一个女儿家的娇憨，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祖孙俩在闲话玩笑。
“成牧要入乐道了，你准备怎么办。”老人忽然正色道。
沐清和的双眸变得如刀锋般锐利：“既然人在我手里，岂有让他好过的理？”
老人微微昂头：“他主动说要去乐道，心中肯定早就有了诸般打算。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柳林一战，他深陷昏迷居然还能拖住风神，绝非等闲之辈。你要千万小心。”
“是，我虽然比不上尊上那般手眼通天，但尊上是见过我的手段的，不是我自夸，至少比风神和冰神要厉害许多。区区一个成牧，不难对付。”
“万万不可大意轻敌！”老人神色一凛，“我知道你的才智并非等闲之辈可比，但这荒野之人半年间就登上文圣之位，又在短短半年间收服文道中人的心，其心智才能可想而知。
虽然他修成语形三境有我们的推波助澜，可文圣的品阶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老人顿了顿，语调和缓了一些：“我知道你心思敏捷，但你做事容易冲动，这次绝不能被成牧拿住你的弱点大做文章，记住了？”
“请尊上放心，我一定慎之又慎，绝不会意气用事！”沐清和低头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老人恢复了刚来时候的笑脸，但在月色下却显出几分冷意。
“成牧的命要留着，语形三境可不是人人都能修出来的。”
“尊上想要他的语形三境，为何不早点夺下？”
“现在他身上担着的可不只是语形三境了。”老人眉头微皱，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忘了武道藏书阁里的两部天书了？
傅丹枫游历在外，身边多了个修出诗以明志的西漠继承人，林非辰为人谨慎，又跟成牧一条心，想来他们二人或许跟他透露过什么也未可知的，我们不能不防着这一手。
总之成牧这条命还没到死的时候，留着他，以后说不定会有大用。”
沐清和莞尔一笑：“还是尊上考虑得周全。”
“行了，早点休息吧。七神会的事情要办好，身子也要顾好，你这个云神是我身边得力之人，平日里又要打理乐道事宜，万不可累出病来。”
老人说完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夺灵术修习得如何了？”
“不知怎的，我在夺灵术上始终有些领悟不精，到今日还未修得一星半点，辜负尊上的期许了。过几日成牧要入乐道了，恐怕到时候更没时间修习了……”
沐清和美目低垂，脸上露出一丝惭愧。
老人“嗯”了一声：“你事务繁多，花在修习法术上的时间少也是常理。不过，只有修出夺灵术，你才能随意左右他人命运，记住了？”
“是，我一定勤加练习。”
老人身形一动，消失在暗处。
沐清和坐回椅子上，又露出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