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风神喊他出来相见，成牧默默地叹了口气。
躲来躲去还是躲不过啊。
“成牧！出来！”
他身形一动，从一株粗壮的柳树后走出。
“来了来了，这么着急叫我干什么。”
他慢吞吞地走到三人面前，留出时间让甲字号速速给林非辰传音，告诉他们等会伺机捉住风神。
还被关在法术罩里的尤未雪见成牧现身，大吃一惊，很快又扔了长矛急切恳求道：“成公子，求你救救我娘！”
躺在地上的尤夫人已然命悬一线，成牧扫了她一眼，见她双掌间流出的灵力十分微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解开困住尤未雪的法术罩。”
他默念一句，法术罩瞬间消失，尤未雪扑过来抱住母亲，轻轻唤了几声，眼中落泪不停。
尤夫人张了张口，虚弱得说不出话，只好暂时闭目聚神。
风神嗤笑一声：“都已经没救了，还做出这副母女情深的样子给谁看。”
“啪！”
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闪过，风神脸上慢慢显出一个红印子。
“你！成牧，你好大胆！”
成牧拍了拍衣袖，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好大胆？我哪里大胆了？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
风神面色阴沉，双眼马上就要喷火，虽然气得发狂，但还是怎么都说不出“你为什么扇我巴掌”这句话。
突然就被一个十几岁少年的衣袍扇了面皮，这样的奇耻大辱，自诩为七神之一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宣之于口的。
成牧心中也深知这个道理，他更明白的是，此刻无论自己做什么，风神只会愤怒，不会动手杀他。
因为他的语形三境还没修成。
见对方瞪着自己一言不发，成牧冷笑道：“风神，你一个西漠异人到中州来做暗桩，也不知道多学点语言艺术，话都说不清楚，啧啧，你这个暗桩不合格啊。”
“你！无知竖子！要不是看在你的文以载道还没修成，你哪里还有命在这里胡言乱语！”
风神眸光凛凛，有如刀剑，狠狠剜了一眼成牧挂在腰间的锦囊：“灰银文气挂了这么久还没融合？果然是个无派者，法术不济到如此地步！”
面对风神的冷嘲热讽，成牧丝毫不为所动：
“我的确资质平平，只能在几个月这么长的时间里，修出以气运文和诗以明志，实在做不到像你一样，动动手指就能灵力大增。
你的确也适合修习夺灵术，毕竟这是每一个想要不劳而获之人的终极梦想。”
风神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居然这么伶牙俐齿，回想起从前他唯唯诺诺，只知道阿谀奉承的样子，冷笑一声：
“成牧，你好手段，还能做出这么多副面孔。”
少年故意摇了摇头，仰天长叹：“人生如戏，全靠演技。风神，我这点雕虫小技，南山阁里谁看不出来？恐怕只有你到今天才发现吧？”
“你！”
风神再一次被气得目眦欲裂，惨白如雪的脸上咬牙切齿，成牧却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把装着灰银文气的锦囊捏在手上随意地甩来甩去。
刚才望见成牧甩了风神一巴掌，林非辰已然心惊肉跳，默默为这肥胆包天的少年捏了把汗，见他此刻嘴上仍旧不依不饶，甚至还接二连三地出言嘲讽，一个疑问从心底浮现。
他为什么这么做？
林非辰皱着眉头思忖片刻，很快恍然大悟。
他是要激怒风神！
不论是成牧还是自己，今日是第一次见到风神的真面目，之前只知道他会夺灵术，但这法术他修得如何，除此之外还会不会别的法术，一无所知。
若是做不到知己知彼，又如何百战百胜？
但要是想摸清对方法术的深浅，就必须得有一人充当探路棋子，身先士卒。
成牧的语形三境未成，风神不会杀他，的确适合做这个探路人。
想到这里，林非辰的心中对成牧升起不少敬佩。
风神果然恼羞成怒，但又没法立即对眼前的少年施展夺灵术，只好抖开衣袖，露出画满毒蛇的双臂，运起墨绿色灵力，催动毒蛇，想噬要成牧泄愤。
“偷来的法术，也好意思用！”
成牧讥笑一声，瞬间分出一缕神识，钻进他脑中，他顿时昏厥倒地，还未游出双臂的毒蛇散去身形，消失不见。
“让我看看，给你写个什么幻境……”
眼前的记忆长卷哗啦啦翻动，但没等成牧仔细查看，神识却突然被撞出。
他努力调息稳住身形，眼神却死死盯着风神。
看来他跟毛羡一样，能够把我的神识撞出，诗以明志不好用了。
“想对我使用诗以明志，做梦！”
风神顷刻间从地上弹起，嘴角一歪，掌间灵力涌动，几十条毒蛇从他双臂间爬下，鳞片闪着阴冷寒光，张嘴露出森森獠牙，猛地向成牧扑来。
“垂首默立山水门，低眉且拂世间尘！”
诗句吟出的瞬间，成牧全身灵力汹涌，万箭齐发般倾射而出，四周光秃秃的柳枝忽然扭动伸长，仿佛有了自我意识般地迅速出手，卷住窜动爬行的毒蛇，在地上狠狠摔打。
风神心中大惊，没想到自己刚得的这个堪称西漠七宗法术之一的灵蛇术，居然能被成牧制住，眼神中不免有些慌乱。
“窃……窃贼……你永远领悟不到……灵蛇三式的精妙之处……”
凝神后恢复少许精神力的尤夫人发出一声嘲笑。
成牧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右手一转，两条粗壮的柳枝破空而来，卷住风神的双臂向上猛地一送，他顿时被柳枝提起，悬在半空。
“动手！”
林非辰一声令下，几十名镇安司文士立即现身，朝他奔去。
风神见情势不好，抖出几条毒蛇拼命撕咬柳枝，没等众人跑到面前，他便挣脱了困局，衣袖挥动间消失在柳林中。
居然被他跑了。
成牧展动身形正要追上去，一名文士急道：“尤夫人有些不好了！”
尤未雪哭着拉住他：“成公子救命！”
这……
一时间，成牧在追风神和救尤夫人间有些犹豫。
林非辰迅速做了决定：“你留在这里，风神我们去追。青灯，走！”
几十名文士很快消失在柳林中。
成牧蹲下身仔细查看一回尤夫人，见她的灵力已然散失殆尽，只好望着尤未雪微微摇头。
尤未雪顿时眼眶盈泪，咬着牙紧紧抱住母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雪……成公子，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咳咳——”
尤夫人咳了几声，嘴角流出鲜红的血，尤未雪赶紧扯过衣袖小心擦掉，好像只要擦掉血迹，母亲就会一切安好。
尤夫人挣扎着坐起：“我、我有话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