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傅宅小院里一片安静,川子把法术箱里最后一只酣睡的传音虫轻轻放在灵蔓上。
从南山阁的牢狱中出来后,他就开始在浮耳兽的圈栏边为几百只从荒野小院里带来的传音虫搭架子,好让它们栖息的灵蔓有攀爬之处。
如今终于全部完成,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他收好法术箱,拿起一把叉子,准备清理食槽中残留的风草。
看见风草又剩了不少,他眉头微蹙。
似乎从上月开始,这些浮耳兽就经常会剩下一些风草,难道从荒野来了乾元谷,有些水土不服了?
他放下叉子,跨进圈栏逐一检查浮耳兽们的生长情况,但很快便发现它们身肥体壮,没有半点吃不下饭的迹象。
这倒是有点奇怪了。
他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站了一会,回到房中找出《中州灵兽图册》,循着目录往下找,想翻到“浮耳兽”那一页仔细看看,目光却突然被“幻形兽”这三个字吸引。
也不知道那只幻形兽回农道后是不是还活着。
左思林的手段虽然狠辣,一个不顺意就会把灵兽杀掉,但独独对幻形兽一族手下留情。
当年中州被南域妖人和北境蛮人两相夹击,此一族虽然探查消息有功,但却死伤无数。
如今中州安稳,它们的能力半点用不上,连家族门面都有些撑不住,被左思林利用也是无可奈何。
虽说可恨者必有可怜处,但它们做的都是些不光彩的事,又在道派间挑拨生事,好好的一个族群,可惜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翻到“浮耳兽”那一页,仔细阅读。
“川子,我回来了!”
门外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
是小牧。
他连忙放下图册,出门一看,成牧正站在自己搭好的架子前,好奇地张望着灵蔓上的传音虫。
“甲字号,这些虫子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啊。”
“不是我说你,蠢也得有个限度吧,通身翠绿,身形伟岸,明显就是我甲字号的族虫,难道你看不出来?”
“这……通身翠绿能看出来,至于身形伟岸么……”
“你这两脚兽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做‘身形伟岸’,你看我们这些腿,啧啧,趴着走路底盘多稳当啊,从来不会摔跤,哪像你……”
见虫子又开始唠唠叨叨,成牧无奈了,心想自己的确无法切身体会底盘稳的感觉。
“甲字号,它们好不容易才睡着,万一吵醒了,我们今晚就别想睡了。”
成牧回头一看,川子正朝他走来。
“你从荒野带来的?”
川子点点头:“这次回去发现它们已经成虫了,干脆带过来养着。”
他突然压低声音:“传音虫没有坚硬的外壳,留在荒野恐怕……”
“哎哎哎,说什么呢!当我听不见?!”
甲字号对川子诋毁家族形象的言辞深表不满。
成牧了然地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免得虫子又要开始没完没了地叨叨。
“今日在南山阁可还顺利?选了什么职位?”
“去了境补司,不过贺掌管说有案子的话,会调我出去查案,进去说。”
两人走进成牧的房间,仍旧坐在矮凳上。
“我的自写幻境被人篡改过,现在镇安司在调查这件事,不过知道的人很少,只有林先生和贺掌管两人,镇安司那边还以为是在查境补司的江炜为何自杀。”
川子面露惊讶,想了想道:“江炜喝了噬魂水的事,我有听闻,原来跟你的自写幻境有关。难道有人不想你去南山阁?”
果然是农道曾经的天才,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成牧叹了口气:“我跟你的猜测一样,但是没有答案,估计要仔细查查才知道。”
两人都没有说话,心知这件事没法一蹴而就,此刻也讨论不出头绪。
屋子里静默了片刻,成牧突然神秘一笑:“吏选司的江亨你知道吧?”
川子点点头。
“我今天过去报到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他竟然带着下属在吏选司里做烧鸡吃,还特地调人去境补司,就是为了偷偷学习异界的菜品。这个江掌管还真是有意思。”
川子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江亨那会虽然把炉子带出了幻境,但怎么都不会用,还是元圣尊偷偷教的他。”
“原来你也知道啊!”
“无意中得知而已,江亨虽然爱吃,为人圆滑,但是个可以信赖的。”
成牧心下了然。
川子跟过先文圣,肯定对南山阁里的大佬们很了解,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看来江亨是个靠得住的,今天的一鸡三吃没白教。
“不过,贺青灯调你出来,很有可能是为了查白雾。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你怎么看?”
成牧顿了顿,想起傅望明说过的话,低头道:“我……能躲就躲吧……”
川子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当年夺灵邪仙追杀林徽夫妇,虽然邪仙没能成功夺灵,但并不代表语形术能跟夺灵术抗衡。如果白雾的夺灵术大成,就算是傅山长也未必能抵挡得住。”
“如果傅山长修出了语形三境呢?”
“或许能与之抗衡,但之前没有先例,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如何。”
哎,难啊。
成牧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风神是冲着自己来的,之前交过手,虽然成功逃脱,那也只是因为他没有被人施展过语形术第一境,以为是自己魔怔了。
可是,如果他的靠山是经历过语形术第二境的夺灵邪仙,肯定会告诉他诗以明志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么想想,似乎只有修到第三境才有胜过他的可能。
但我还没准备好要接下这个大任,好纠结……
他默默叹了口气,想到傅望明已经修出了语形三境,自己算是有个靠山,至于要不要提升境界,还是等查出风神的真实身份后再做打算。
“先不想了,睡觉去,明天还要去查江炜的案子。”
成牧冲川子招招手,让他出去后记得关门,自己起身走到床榻前一扑,紧绷的神经松散开来,很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