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牧冷眼看着一身玄色布衣的左思林和堂中的一众大佬们互相见过礼，听见林非辰面无表情道：
“左先生不是在客舍里休息么，来到我文道议事堂中有要事？”
左思林缓缓摸着手，笑道：“突然到访，是我唐突了。其实，我是来找玄冰草的。”
堂上众人闻言一愣，心想怎么我等方才正在说此事，他就找上门了？
林非辰蹙眉道：“左圣尊如何知道玄冰草在此处？”
“方才我本在客舍小憩，突然望见南山阁里寒光闪闪，仔细辨认一会，果然是有人在追查玄冰草的持有者，这才急急赶来。”
成牧忍不住摸摸下巴，心想这未免也太巧了。
幻形兽，玄冰草，现在还扯上农圣左思林。
这件事不简单啊。
左思林叹了口气，无奈道：“说来惭愧，玄冰草本该由我严加看管，只是前段时日我去密林捉隐翅兽未果，又受了重伤有些神志昏迷，被这幻形兽蒙蔽了双目，把它认作家中一名偶人。
清醒过来才发现玄冰草已经被它盗走。这几日我一路追查，到了乾元谷却没了踪迹。
唉，此事说到底是我看管不严，传出去也有损我农道脸面，故而昨日入乾元谷时，便没有提及。”
林非辰闻言却没什么好脸色，冷冷道：“左圣尊的意思是，若是今日没有这道寒光，你本想在我文道乾元谷暗暗探查？”
成牧眉梢一挑。
好家伙，思路够清晰，提问够精准啊。
年纪轻轻就做文贤，入主南山阁议事，果然有两百把刷子。
“非辰，这位是左圣尊。”傅望林的声音淡淡传来。
林非辰并没有准备卖个脸面，语调更加严肃：“傅山长，就算是左圣尊，在乾元谷也该遵循我乾元谷的规矩，岂可像在农道有实岭一般随意行走？”
傅望林闻言，依旧是那个淡淡的声音：“左圣尊，非辰他一向说话直白，死守法规，不懂什么变通之道，还请你莫怪。”
成牧听着觉得好笑。
这语气里倒是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啊。
他们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明讽左思林在乾元谷里不守规矩，暗地里搞七捻三。
在第一现场围观大佬们打嘴仗，好激动，好刺激。
左思林并没有生气，连声道：“林贤侄误会了！我以为在乾元谷查不出什么，这才没有声张。既然玄冰草和偷盗贼已经找到，我也放心。”
说完，他一把拿过魏潜心手中的扁盒，盯着关在笼子里的幻形兽，眼神渐渐阴毒，像是对魏潜心，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灵兽偷盗，当砍手断腿，挖心取目，以烈火焚九九八十一天，方可允死。”
成牧听得一身冷汗，彻骨寒意从心底涌上来，仿佛自己亲身经历了一遍这般残暴酷刑。
他望向左思林，眼前这位农道圣尊依旧嘴角含笑，但却丝毫不似刚刚入堂时那般客气守礼，而是像一个嗜好虐待动物的变态，露出将要尝到虐杀快感前的兴奋。
感觉到身侧传来的目光，左思林突然望向成牧，嘴角跳动的兴奋感瞬间消失。
“这不是成牧吗，怎的也在此处？”
谈巍板着脸上前道：“左圣尊，幻形兽差点在幻境中杀掉了成牧的肉身，此事你可知情？”
左思林脸上大为惊讶，口中直道：“怎会如此？”
他将铁笼子用力一拍，喝道：“怎么回事！”
幻形兽唯唯诺诺地不敢抬头，又将之前那套“玩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左思林叹着气摇头道：“顽劣啊，潜心，你管教手下灵兽不严，该罚。”
没等魏潜心回答，他又对着林、庄两位文贤拱手道：“此事实在是对不住，这孽畜就交给我带回农道，一定严惩！”
林非辰正要说话，庄彦之却抢先开口道：“幻形兽毕竟是农道灵兽，既然左圣尊心中有了主意，我们也不好多插手。”
谈巍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是不满，上前一步道：“庄先生，可是……”
“谈掌事，这件事就这样处理。”
感受到庄彦之投来锐利的目光，谈巍甩了甩衣袖，愤愤地别过头。
左思林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望着成牧含笑点头。
成牧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你这人好端端的看着我干什么，变态的笑，我承受不起。
许久，他才开口道：“后生可畏啊，你写的那部《异界见闻录》，我读过了，七道中有此才俊，难得！”
他转身面对傅望明，拱手道：“傅先生，我农道有心售卖此书，不知可否洽谈一二？”
成牧出离困惑了。
站在自己眼前之人，和半月前在荒野小院里纵容儿子行凶的左圣尊，分明是同一个。
看着儿子借刀杀人也不阻止，显然是他授意的。
我阻止了他们父子俩的大计，他应该非常厌恶我才对，怎么会来谈合作？
傅望明闻言缓缓走到左思林面前，淡然道：“此书能得左圣尊这般看重，是我文道之幸。不过，这本书毕竟是成牧所写，合作之事，还是要问他的意思。”
此话一出，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成牧。
成牧却满头黑线。
本来我在旁边看戏看得好好的，干嘛把我拉上去跟你们这些大佬同台唱戏！
你们张嘴就是刀枪斧剑，我一个空手跑龙套的，怎么唱得过？
我的打算有什么用啊，左思林把话说成这样，我要是再拒绝，以后还想不想在中州混了。
仔细想想，左思林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前脚刚出了幻形兽害我的事，后脚他就上门给我送赚钱的生意。
给我好处，堵我嘴啊。
虽然我想让书册走出文道，走向中州，但这样的方式真的太憋屈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
罢了，君子报仇，有时候晚点也行。
成牧抬起头，露出一个欣喜万分的笑，对左思林拱手道：
“多谢左圣尊抬爱，我愿意在农道出书！”
左思林满意地点点头，口中不停念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满面含笑的脸上，写满了让人猜不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