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萧杰下的这个结论，关莎眉头一拧，“我就不明白了，之前房产投资咨询你说市场在萎缩，大家越来越难找到投资性价比高的房子，所以路会越走越窄，但租房市场的需求肯定是刚需，而且这种刚需还越来越大，现在国家正在规划的都是核心城市圈，以几个大城市为核心不断向外扩张，未来会吸引更多的年轻人到大城市打拼，这些人都需要租房子……”
“是这样没错。”萧杰说，“刚需是巨量的，但不代表这个巨量的刚需生意你能做。”
“我怎么不能做了？”关莎索性停了下来，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了青阳湾公园，不远处是一个公交站。
“我知道竞争很激烈，业务很难开展，但这这事儿我就是想做，我觉得有意义，你难道不觉得很有意义么？我在为周围人解决问题，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看好我？好像我做什么你都不觉得不行。”
“你忘了我之前是怎么跟沈俪说的么？”萧杰提醒。
“我记得，你说太辛苦的钱不要挣！”关莎此时双手已经放开了萧杰，“但是辛苦钱不代表不挣钱，只要本分经营，不去搞那种高吸低组、长收短付的事情，老老实实像发达国家一样做正经生意，这行完全是可以做下去的，而且这……”
“不是这句。”萧杰打断了关莎。
“啊？”关莎没反应过来。
“我说不是辛苦钱这句，你记不记得我当时跟沈俪提过的正态分布和幂律分布？”萧杰说。
关莎眨巴了两下眼睛，“记得啊，但是那个说的不是个人收入么？什么工资是正态分布，自媒体就是幂律分布。”
“嗯，这个结论其实也可以放到行业上。”
虽然萧杰戴着口罩，但关莎从他的眼睛可以看出这个男人此刻不骄不躁，而且似乎嘴角还带着笑容。
萧杰告诉关莎，幂律分布的行业就是那种市场高度集中的，往往是大资本和大巨头才能赚大钱的行业，比如抖音、电商和微信，当然，还有金融、能源和家电等。
“符合幂律分布的行业一旦做起来，一两家公司就可以把市场上八九成的钱都赚完，但正态分布行业就不行。”
此时一辆公交车缓缓停下，萧杰看着等车的人陆续上车，不仅陷入了回忆，“我刚工作的时候，上下班坐的都是公交，那时就听投资圈里的朋友讨论长租公寓这个生意了，很多人想做，也很多人确实在做了，但直到我进入了金权，直到后来长租公寓被各种资本疯狂吹捧，我也始终不看好。”
“你不后悔么？你看现在贝壳和青客都上市了。”关莎问。
“不后悔，因为就算时光退回去，我也还是不会投。”萧杰说，“这个生意资金链被逼的太紧，稍微有风吹草动就会满盘皆输，这就是为什么陆陆续续这么多家长租公寓暴雷，比如现在疫情就很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头部公司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不一定的。”关莎反驳，“资金链吃紧那是因为这些公司扩张太快了，比如蛋蛋，它就是为了扩张高价拿房才捅出来的篓子。”
“不单单是资金链的问题。”萧杰神情严肃起来，“长租公寓其实跟餐饮行业一样，不属于幂律分布行业，资本注定无法一统江湖，你看看发达国家那些所谓的巨头公司，比如美国吧，美国前50的长租公寓品牌加在一起的市场份额还不到全市场的10%，所以很明显，在一个成熟的经济体中，长租公寓行业服从的是正态分布。”
萧杰还给关莎举了一个例子，这个例子正是餐饮行业，因为餐饮行业服从的也是正态分布，正态分布市场比较离散，就算玩到市场前两名的玩家市场份额都不会很高，故行业的参与者都可以有钱赚。
“餐饮其实跟长租公寓一样，也有地域壁垒和多元化的壁垒。”萧杰说，“大多数人去餐馆都要求现做，商圈半径其实已经被圈定了，这就是空间壁垒，再加上全国各个地方的人口味差异很大，北方喜欢吃面，南方喜欢吃粉，八大菜系各有千秋，很难统一，可能这其中还算比较好统一的就是火锅，因此海底捞能做大，但你知道海底捞在国内的市场份额只有多少么？”
“多少？”关莎忙问。
“你猜猜看？”萧杰卖起了关子。
关莎歪着脑袋想了想，“10%？5%？”
“1%都不到。“
“啊？！”
萧杰的回答完全出乎关莎意料，海底捞那么有名，居然市场份额连1%都没有？
关莎沉下心来仔细思考了一下，确实就是这样，她想着她自己一年去过几次海底捞？大约也就一年两次，有些年份更是一次都没有，毕竟火锅店太多了，其他除了火锅之外好吃的也太多了。
萧杰继续道，“不仅是餐饮和长租公寓，还有很多其他行业因为壁垒和客观条件的原因，资本无法实现统一，比如纺织服装，比如你要给房子装修的材料和装修公司，以及家具等等。”
“所以这些正态分布的行业你从来不碰，就是因为做不大？”关莎朝萧杰问道。
“嗯。”萧杰应了一声。
关莎顿了顿，而后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反驳道，“不对啊！那山猫咖啡厅不是也属于餐饮么？你怎么也投了？我听任天行说你还抢着投！”
“因为它现金流好，店是租的，除了人工、机器和原材料，没什么重资产，价格便宜，而且全球扩店只是其中的一个阶段，往后如果它的配方真的受欢迎，可以像星巴克那样卖咖啡粉，卖咖啡奶茶的周边，这样它的产品就不仅限它的店里，还有线上商城和各大超市里，不管最终会不会成功，至少它有这个想象空间。”萧杰说。
关莎闻言眯起了眼睛，“我懂了，也就是说你不会投螺蛳粉店，但如果这种粉可以被工业化批量生产销往世界各地，你就会投。”
“品质好潜力大的话，我会，因为可以大规模复制。”萧杰说。
萧杰本以为他说到这里，关莎应该已经被他说服了，怎料关莎大声质问道，“但创业就是为老百姓解决问题，这句话难道不是你说的么？！为什么现在又扯上什么大规模复制了？”
“不能大规模复制，就做不大，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想做的应该是家喻户晓的女企业家，而不仅仅是一个小公司的女老板。”
“我……”关莎想说什么，却又一时词穷。
萧杰确实说中了她的心理，她原先的梦想其确实是想打造一家伟大的企业，让自己的名字进入福布斯富豪榜，用她关莎自己的名字，与她的父亲并驾齐驱，势均力敌。
开车回去的一路上，关莎都没说话，萧杰本身也不习惯开广播或者听音乐，于是车里的气氛冷到了冰点，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汽车发动机随着红灯自动熄火，又因为绿灯的亮起而重新启动。
盛世豪庭楼下停车场的停车位非常充裕，且每个停车位间距很宽，即便是大型7座suv都可以随便停。
萧杰将车缓缓停入停车位并熄火后，看到关莎头依旧看着窗外不说话，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于是他沉默了一阵而后问道，“你是不是还是想做？”
“对！”关莎突然转头非常有力地回答道，“我就是想做！可能我这种想法在你看来很愚蠢！但是你真的应该去雁子谷看看，去那里住一住，甚至哪怕就去那里停一停车！”
关莎说到这里解开了安全带，转过身正对着萧杰，“你能不能感受那种白天在外面累了十几个小时，回来后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家了是什么感觉？还有那种一觉醒来发现门口被贴条，威胁你停水停电！你知不知道床位房？知不知道如果人生地不熟去住床位房会遇到什么事？还有别人拿斧子敲烂你的晾衣架……”
关莎说到这里突然冷笑一声，“我都忘了，你萧大神根本不需要晾衣架，因为你有烘干机！”
萧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