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前脚被送到了寿康宫,小太子后脚就得到了消息,没过多久就来给太后请安了。
“皇玛麽,保成来给您请安了。”
“哎哟,玛麽的保成来了?”太后笑眯眯地招手,“快,到哀家这里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太子瞄了一眼在毯子上滚来滚去,时不时拿布老虎或者是拨浪鼓逗弄小阿哥的胤禛,这才仰起了太阳花一般灿烂的笑脸,一边甜甜地看着“皇玛麽”,一边扑到了太后怀里。
太后一把搂住,好一阵摩挲,心疼地说:“保成是不是瘦了?怎么脸上的肉少了这么多?”
才五岁的小太子,却已经能够熟练使用满汉蒙三种口语了。他给太后请安,用的自然是蒙语。
本来太后就喜爱太子,如今身边养了小阿哥,自然更希望太子多来,和小阿哥多亲近亲近。
她心里很清楚,皇上既然把小阿哥放在了她身边养,就是杜绝了小阿哥将来继承大统的可能。
所以,和太子亲近,对小阿哥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有了小阿哥的加成,太后对太子的疼爱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两分。
摸着小太子明显瘦了一圈的小脸蛋,太后可是心疼坏了,一叠声地叫人拿太子爱吃的点心。
“快,把那些□□糕点都端上来,保成正在长身体呢,怎么能吃不饱?”
太子害羞地红了脸,奶声奶气地辩解道:“皇玛麽,孙儿没有吃不饱。是汗阿玛说,过了年之后,就要给孙儿指派师傅教读书,让孙儿提前预习功课。”
玩弟弟玩得正欢的胤禛在心里替太子默哀:像这种小孩子自以为很充足的理由,在溺爱孩子的老人眼里,等于什么都没说。
果然,就见太后直接忽略了“没有吃不饱”这句,选择性地只听见了太子一直在预习功课的事,噘着嘴不高兴地说:“既然要做功课,就更应该吃饱了。玛麽的乖孙,是不是毓庆宫的奴才伺候的不好?让你汗阿玛全换了他们。”
这时,太后吩咐的糕点都拿来了,她直接就拿了一块奶糕塞进太子嘴里,把太子想要说的话全都堵进了肚子里。
胤禛乐的在毯子上打了个滚,“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惨一小正太!
小太子一边拼命咀嚼着塞满嘴的糕点,一边自认为恶狠狠地瞪了幸灾乐祸的四弟一眼。胤禛一点都不怕他,冲他吐舌头做鬼脸。
将近三个月大的小阿哥也会转动脖子了,眼珠子一直跟着这个最熟悉的哥哥转。见哥哥笑了,他也在襁褓里扑腾着四肢笑了起来。
不过,襁褓包得紧,他的劲儿又小,就算用尽了全力,从表面看,也只是稍微蠕动了一番而已。
胤禛一脸惊喜地说:“二哥,弟弟,笑!”
小太子更惊喜,“四弟,你会喊二哥了?”
他糕点也不吃了,“噔噔噔”地跑到毯子边上,指挥奴才给他脱了小靴子,身子一翻就滚到了胤禛身边,“四弟,再叫二哥。”
“二哥!”这一次,胤禛很给面子,响亮地喊了一声。
小太子高兴得不顾仪态打了个滚,翻身坐起来向太后炫耀,“皇玛麽,四弟会喊二哥了,四弟会喊二哥了!”
老人家都喜欢儿孙承欢膝下,热热闹闹的,太后也笑得合不拢嘴,夸赞太子,“太子是个好哥哥,小四也是个好弟弟。”
小太子腼腆一笑,看了看还不回翻身的小阿哥,说:“六弟弟也是很好弟弟。”
然后,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但四弟才是最好的弟弟!
老太后更高兴了,招呼奴才把糕点端过去,慈爱地说:“保成领着小四一起吃糕点,但要看着小四,别让他吃太多,省得不克化。”
并不想吃糕点的小太子笑容淡了点,但他却已经明白了孝道的重要,知道不能驳了太后的好意。
“谢谢皇玛麽。”
过于早熟的太子让胤禛心疼不已,他决定再次牺牲自己的形象,拯救小太子于水火。
于是,他身子一翻,就躺在了毯子上,努力举起了小jiojio,塞进了自己流着口水的嘴里。
唔,婴儿的身体果然很柔韧,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也能做得出来。
他满嘴的牙已经扎了大半了,只剩下左右的大牙还没有长出来。最近大牙根痒得很,可能是要长大牙了。
“呀!”小太子惊呼了一声,急忙上前,把胤禛的小jiojio从嘴里拽了出来,一边柔声教导胤禛,一边朝何玉柱伸出手。
“四弟,脚是不能吃的,会生病的。”
何玉柱机灵地递了帕子过去,在小太子给胤禛擦嘴巴的时候,他又拿出另外一张,替四阿哥擦脚指头,换来了太子一个赞赏的眼神。
他脸上笑得十分谄媚,心里却乐开了花:哈哈,果然我何玉柱才是太子殿下最信任的奴才!
永和宫的小阿哥终于平安降生,虽然有些体弱,但太医也说了,若是精心养育,还是能平安长大的。
佟贵妃觉得,这样就很好,正好让德嫔把心思都放在养育小阿哥身上,别总是贪心不足,总是来招惹四阿哥。
坐着步撵回到承乾宫,她洗了把脸,歪在软塌上松了口气,就听见外面通报,说是皇上来了。
佟贵妃神色一滞,心里十分不耐烦,却还不得不打叠起精神来,迎接这尊全天下最大的佛。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表妹快快请起。”康熙没让她把膝盖弯下去,立刻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心疼地说,“表妹憔悴了。”
佟贵妃眼皮子一跳,很想立刻把手从康熙手里抽出来。
根据她以往的经验,他们这位皇上,也只有需要她配合的时候,才对她最是情深。如今他把话说得这么肉麻,十有八九是有了棘手的事需要她来做。
最可恨的是,以前为了佟家,往后还得加上小四,她又不能不做,不能不满足皇上对自己多情而不滥情的幻想。
说实话,她不但心累,还有点胃满,感觉胃里的东西都要溢出来了。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伴着康熙一起走到座位上,面含浅笑地说:“能为皇上分忧,臣妾并不觉得累。好在这一次德嫔的小阿哥平安降生,臣妾这悬着的一颗心,也可以放下了。”
“表妹总是一心为朕着想。”康熙感动极了,隔着小茶几,十分动情地拉住贵妃的手,承诺道,“表妹放心,等风头一过,朕立刻就把舅舅从天牢里放出来。”
哎,自从舅舅入狱之后,表妹的胃口就不大好,想来心里也是担忧极了。
可是,纵然再怎么担忧,表妹也未曾到乾清宫去哭求,肯定是不愿意给朕添麻烦。
元后是如此,继后也是如此,可是她们二人却都红颜薄命,早早地离朕而去了。
他看着佟贵妃,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会立表妹为后,以免表妹受他这克妻的命格影响,红颜薄命。
佟贵妃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一定忍不住胃里的翻腾,直接吐他一脸。
——真是好大一张麻子脸!
或许元后和继后一开始都是对他一往情深,可单方面付出的感情,却是注定不能长久的。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两位皇后早已心如死灰了。之所以在心死之后还表现得一往情深,原因和如今的佟贵妃别无二致。
无非是为了家族,为了子嗣。
而她们想要的也得到了,元后的儿子成了太子,继后的妹妹也去年底入了宫,而且一入宫就享妃位的待遇。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下一次大封后宫,如今还是庶妃的钮祜禄氏,至少能把妃位坐实了。
如果继后努力的成果够大的话,皇上还会给小钮祜禄氏一个孩子。
让佟贵妃觉得好笑的是,眼前这位在政事上英明神武的皇上,却分不清楚两位皇后的真心和假意。
同样的,他也分不清她的真心和假意。
想到这里,佟贵妃再次庆幸自己醒悟得够早,平白就少受了多少来自心灵的折磨?
头脑很是清明的佟贵妃并有被康熙的深情所打动,脸上的动容恰到好处,“皇上的心意,臣妾已经领会到了。可是,臣妾却不愿意让皇上为难。虽然臣妾不懂政事,却也知道,前朝那些大臣们,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这次的事,的确是阿玛糊涂,才铸下了大错。便是皇上要将他……以平众怒,想来如今后悔万分的阿玛也毫无怨言。”
在他身边侍奉多年,佟贵妃可太知道他真正想听的是什么话了。
后宫嫔妃都说皇上对贵妃偏爱,可谁又知道,为了这份所谓的偏爱,贵妃又付出了多少?
康熙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感慨道:“满宫嫔妃,唯有表妹一人,是朕的知己。”
贵妃还是万金油的话,“能为皇上分忧,臣妾死而无憾。”
“不许说死!”康熙一把掩住了她因疲惫而略显苍白的唇,柔声道,“朕还要表妹陪朕一起长命百岁,白头偕老呢。”
顿了顿,他又承诺道:“等这件事过去了,朕就立你做皇贵妃。”
佟贵妃心下一松,竟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就在她对皇上死心,脑子清明了之后,她就知道了,除非她死了,皇上是不会立她为后的。
因为她出身佟佳氏,她的亲姑姑就是孝康章皇后。
佟家势力已经够大了,皇上又怎么会允许佟佳氏再一个皇后呢?
不是没有遗憾过,如今事到临头,她却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要冷静得多。
她冷静地满脸动容,晶莹的泪珠子眼眶滚滚而落,激动道:“多谢皇上!”
然后,就不出佟贵妃所料的,康熙很快就甩了一件棘手的事情给她。
却原来,有御史告发了佟国维之后,寻找王道婆的事很快就由朝廷接手了。
在这个天下的意志都围绕着一个人转的时代,康熙作为一个强势的君王,一声令下,国家机器运转起来,效率远不是一个佟佳氏可以相比的。
原来,那王道婆深谙灯下黑的道理,根本就没有离开京城,而是藏在了一处卖香油的铺子里。
抓到王道婆之后,顺天府尹先用黑狗血浇了她一身,然后严刑拷打,终于逼问出了,她竟然是白莲教安插在京城的探子。
而这次京城的瘟疫,也是她封了香主之命,用法术请下瘟神散播的。
鬼神惧怕龙气,在没有天旨的情况下,就算王道婆花了重金贿赂,瘟神也只敢把瘟疫散步在京城,不敢沾染紫禁城分毫。
审问出瘟疫的解除方法之后,顺天府尹不但耽搁,立刻就进宫禀报了万岁。
这么大的事,康熙肯定是要召集重臣商议的。
于是,这次的疫病进不了皇宫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大王府甚至是大臣,都请求康熙,允许他们府里的继承人进宫躲避瘟疫,等京城的疫情消了之后,他们再把人接回去。
“所以说,皇上的意思是答应了?”
那股不好的预感终于证实了,佟贵妃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果然是被他肉麻久了,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吗?
康熙叹道:“都是宗亲重臣,朕也不好拒绝。他们的请求,也让朕想起了数年前,朕为子嗣烦恼的年月,就更不忍心拒绝了。”
佟贵妃在心里“呵呵”了两声,正色道:“既然皇上肯施如此隆恩,臣妾自然不会拖皇上的后腿。您放心,臣妾这就命人去打扫阿哥所,用以安置各家的小阿哥。只是……”
见她一如既往地毫不犹豫,康熙心头煨贴得很,立刻问道:“只是什么?”俨然一副什么事都肯为她做主的模样。
俗话说得好: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佟贵妃立刻就说:“只是宫中的几位阿哥年纪都小,从未见过那么多生人,各家的阿哥也必是娇生惯养的,难免冲撞了。”
康熙不禁点了点头,“表妹考虑的很是。再此期间,各位阿哥就回自己额娘身边吧。”
“那臣妾就替各位阿哥谢过皇上恩典了。”
宫里的人手多,收拾起来也很快,各家接到通知之后,立刻就带了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嫡长子或庶长子谢恩。
在一群领着儿子进宫的勋贵大臣里,冒出来一个抱着姑娘的,可不就是十分显眼了吗?
康熙看仔细看了看,原来是户部员外郎马奇。
“马奇,你怀里抱的是谁?”
马奇小心得护着自家闺女走上前,先把闺女放好了,才展了马蹄袖行礼,“回万岁爷的话,只是臣的嫡女。”
“哦,你家阿哥呢?”
马奇道:“臣家里那几个小子皮糙肉厚的,用不着麻烦皇上。倒是臣这小闺女自幼体弱多病,臣与拙荆实在是担心坏了。幸好皇上恩泽四海,愿意接各府的孩子入宫避疫病,臣就把这小闺女给送来了。”
中气十足地禀报完了之后,他就低下头,柔声细气地对自家闺女说:“快,明若,给皇上请安。在家时阿玛额娘都教过的。”
这前后的反差,那真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听他的话音,这小格格的礼仪明显就是现教的。
不过也是,才虚两岁的小人儿,谁家舍得拿规矩磋磨呢?
太极广场上的一群人虽然觉得马奇不送儿子送女儿十分奇葩,但看着这么玉雪可爱的一个小姑娘,一众糙老爷们儿的心也都化了。
康熙正要说不必行礼了,富察明若小格格就抽出腰间别着的小帕子,似模似样地蹲身行礼,“奴婢富察明若,给皇上请……安。”
动作倒是挺标准,话说得也挺流利,只是年纪太小,腿上没劲儿,在话快说完的时候,腿一软,整个人都往前一扑。
幸好马奇时刻关注自家闺女,眼疾手快,一把将小姑娘捞了起来。
那富察家的小格格性子也挺倔强,都这样了,还非得把请安的话说完。
那副故作严肃的可爱模样,让一众大老爷们都发出了善意的哄笑。
大家都没有恶意,也不会有人来挑一个虚岁才两岁的小姑娘的礼。
可是,当事人富察明若却满心的羞愤,小脸儿胀红,恨不得把脸埋进自家阿玛怀里,再也不出来。
——前世今生见加起来都有六十岁了,她什么时候丢过这种人?
是的,没错,和四阿哥一样,富察明若小格格,也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的典型。
不过,两人都是装嫩,心态却是不一样的。
四阿哥前世虽然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但却生活在一个三十岁还能自称宝宝的年代。
对他来说,才二十的自己,依旧嫩得能掐出水来,撒娇卖萌全无压力;
可是,对于五十八岁寿终,以酷厉严明著称的雍正帝来说,转世之后变成一个小姑娘,在父母面前装嫩,真的是甜蜜的烦恼呀!
前世她虽然贵为皇子,后来更是成了皇帝,却从未享受过一天父母天伦。
今生带着记忆从头开始虽然尴尬,但父母溺爱,兄长们疼爱,这些都是他前世梦寐以求的。
所以,纵然心里十分羞耻,富察小格格装嫩,也是毫无含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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