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想到竟是传说中的阴蛊教教主当面,恕相某失礼。”愣了片刻,相乐府佯装客气地拱了拱手回道,此刻赖古正与飞罗剑山的大长老激战,他最紧要的职责非是将这位阴蛊教教主拿下,而是让这人没法去插手其他战场。当然,想凭他一个人拿下这妖道恐怕也力有未逮。
“既如此,相道友不如放贫道离开如何?”千蛊打蛇上棍地说道。
闻言,相乐府淡淡一笑:“呵呵,道友还真是说笑了,像道友这般人物,就是再借相某几个胆子,也不敢就这样放虎归山啊。”
“这么说来倒真是可惜,还以为御音谷洞玉仙箫会是位雅士……既然如此,那便得罪了!”话音落下,千蛊道人的黑袍之下,蓦然涌出大股黑烟!接着就看这些黑烟犹如活物一般,一边主动散开,一边朝相乐府笼罩而来!
初一看还以为是什么毒烟,但仔细观察片刻,这哪是什么毒烟,分明是数不清的细小虫豸!因为太过细小也太过密集,就是修士一时间也没法看个仔细,所以看上去才如烟雾一般难以分明。
见状,相乐府面色稍沉,本想多拖会儿时间的,曹然肯定不是赖古的对手,只要赖古能收拾掉曹然,优势就能彻底来到他们这边,如果能顺便多套出些话来就再好不过了。可惜,对方似乎也明白这一局势,几句话间准备好毒虫后便选择了立刻发作。
玉箫贴于下唇,随着相乐府提气吹奏,悠扬婉转的箫声顿时响起,面对魂魄弱小的虫豸,直摄魂魄的《失魂曲》乃是最合适不过了。就看无形的乐曲涟漪悄然飘荡至虫群之中,大片虫豸顿时如飞灰一般洒落在地。
然而好景不长,仅仅片刻间,这些虫豸竟是自行汇聚起来,随即一层一层地包裹,最终形成了一颗巨大的漆黑球体!
由大量虫豸形成的漆黑球体虽然飞行速度慢了不少,但却依旧朝着相乐府不断飞来。相乐府箫声不断,于是就见那漆黑虫球上不断有虫尸如粉尘般落下,但对整体来说却是无伤大雅。
“这虫竟有隔绝音律之能。”看着眼前此景,相乐府不禁心中暗道,他瞧出来了,落下的都是表面的一层虫子,内里几乎没有受到影响,照理来讲,别说是那薄薄一层“虫壁”了,就是几堵石墙都无法完全挡住他的箫声才对。
瞥了眼一脸得意的千蛊道人,相乐府面色更沉,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漆黑虫球的速度不能算快,但相乐府没法躲,也不能避,这里是战场,远处还有无数修士正在作战,对方可以不管不顾地放任毒虫杀戮,但他却没法就这么看着,就是看出了千蛊道人那副心照不宣的表情,他才更加恼怒。
不过他也不是无计可施!
就看他寸步不移,唯有在玉箫上不断跳跃的手指动作快了不少,于是乐曲旋律顿时为之一变。如果说《失魂曲》是轻抚杨柳的春风,那他如今所奏的曲子便是惊涛拍岸!
《涛声叹》!此曲乃是相乐府花费十年时间所谱,既是他的得意之作,也是他的独门绝学!
霎时间,激昂振奋的旋律响彻山野,一阵阵箫声如波涛般接连不断,一浪接一浪,一浪盖过一浪!不过几息时间,箫声已如怒涛一般震天动地!就看那漆黑虫球宛若海中扁舟被无形的浪涛拍打地摇摇欲坠,别说是球形了,就连聚集在一起都变得十分吃力。
大片大片的虫豸直接被箫声震碎,还没等靠近相乐府,大有丈许的虫球便已经崩溃当场!然而摧毁了虫球之后,相乐府却并未停止箫声,激荡的音律此刻已是让周遭地动山摇,就是千蛊道人都忍不住闻之色变。
不得不承认,御音谷能有如今之地位,非是浪得虚名。
千蛊道人心中暗道,和他人不同,被相乐府气机锁定的他只觉整个天地都仿佛在随相乐府的曲子而动,甚至隐隐产生了共鸣,明明就看着相乐府站在那里,然而箫声传来的方位却不止一处,此刻的他犹如是暴风雨中的一座礁石,四面八方皆是惊涛骇浪,似要将他埋葬在海底!
也幸得他早已支会了各派修士远离叹天山,否则就凭这边四位造化境大战的余波就会牵连无数低境修士。
大地震颤丝毫不能影响千蛊道人的行动,他收敛起笑容,以修为抵挡着相乐府的箫声,随即衣袍下的左手蓦然一抖,就见他缓缓抬起双手,然后将右手伸入左臂的袖中,似是取出了什么。
相乐府双眼微眯,朝千蛊道人手上看了过去。
只见其取出的是数个椭圆形的事物,足有鹅蛋般大小,上面还带着恶心的粘稠液体,也不知是从何处取出来的。但直觉告诉相乐府,这几个东西恐怕是一种虫卵或是蛹之类的存在。
不过很快相乐府就得到了答案,因为下一刻那几个鹅蛋大小的东西便纷纷裂开。
果不其然,几只虫子从那壳中钻了出来,只看外形似乎有些像蝉,身体幽绿,透明的薄翅上隐隐泛着赤光,不禁如此体型也比一般的蝉大了不少。从蛹**来不到片刻,便已长至手掌大小,几只大蝉几乎将千蛊道人整条手臂覆盖。
“去。”
随着千蛊道人右臂一挥,五只幽绿大蝉便听话飞了出去。离开千蛊道人的保护,五只大蝉顿时暴露在了相乐府那可怕的箫声之中,很快便被音浪震得摇摇欲坠。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顿时出乎了相乐府的预料,只见还未落地的大蝉不仅没被箫声震死,反而挣扎着又扑腾起了翅膀,随即似是重新找回了活力一般又飞了起来!
见到此景,相乐府不禁将更多的真元注入了玉箫之中,旋律顿时变得更加高昂。但是,随之而来的竟还有另一阵声响!
须臾间,吵闹不堪的蝉鸣像是要与箫声争雄一般,此起彼伏接连不断。没有任何旋律可言蝉鸣不仅刺耳,甚至还将相乐府的箫声扰乱,哪怕是身在远处只能隐约听到这蝉鸣的修士也都忍不住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
几乎是瞬间,相乐府就明白了为何这些大蝉不受自己箫声影响,它们竟是以蝉鸣的震荡抵消了他箫声的振动。
说出来的确是无比简单,但要知相乐府可不是在一般的吹奏,而是在施展法术,但饶是这样却被这些心智不高的蝉虫所破!不过如果仅是抵挡住了他的箫声,倒也不值得相乐府生急,然而,五只幽绿大蝉之间看似毫无配合的蝉鸣竟是隐隐产生了其他的效果,那就是——乱。
这“乱”自然不止是声音上的杂乱,而是扰乱。天地自有其道,万物自有其规,就是散布在空中的灵气其实也有着难以观察的扩散规律,但这嘈杂无序的蝉鸣却是打破了这一点,而相乐府的箫声其实也正是受此影响。
而且不止于此,随着五只大蝉逐渐摆脱箫声的影响,蝉鸣也变得越发壮大。没一会儿,相乐府的箫声不仅彻底对这几只蝉失去了作用不说,反而连他本人都开始受到了蝉鸣的影响。
能扰乱灵气的蝉鸣自然对真元也会产生作用,真元撑起的屏障被蝉鸣的震荡扰乱,很快就露出了破绽,随即被撕裂变得如同筛子一般,于是相乐府只觉耳畔蝉鸣越发刺耳,就连自己的箫声都变得难以听见。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别人以声音为武器攻击。
一时间,本该作为攻势的《涛声叹》不得不变作了守势,然而就是这样也无法完全抵消蝉鸣的影响,心中烦闷之意愈演愈烈,维持体内真元的运作也变得越发力不从心。
“混账!”
心中无声的喝骂刚起,相乐府就顿感大事不好,仅仅这片刻的分心,待他回过神来之时,蝉鸣竟已是来到他的面前!
恐怖狰狞的虫类口器此刻就摆在相乐府的眼前,恶心的粘稠涎液正不断从上滴落,似乎是在述说着口器主人的饥饿。想想也是,这五只大蝉刚从蛹中破壳而出,正是饿得不行的时候,对于相乐府这样生机充足,血肉气息浓郁的食物简直没法再眼馋了。
片瞬之间,只看指粗的口针从那可怕的口器中伸出,在日光的照耀下,那口针仿佛是为了掩盖其中的杀机一般竟反射出了晶莹的彩光。
“呲——”
随着一瞬即逝的布料撕裂之音,相乐府险之又险地绝处逢生,从大蝉的口器下逃了出来,然而……
鲜血滴落,相乐府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流过血了,他虽避过了被大蝉口针洞穿的下场,但体内真元被蝉鸣扰乱让他并未能在第一时间施展出遁术,于是右肩被刺伤,侧背也被大蝉的利足划出不浅的伤口,要不是里面穿有宝衣,说不定就这一下就能将他开肠破肚!
一阵酥麻之感顿时从伤口处涌现,相乐府赶紧取出解毒丹药服下,“好可怕的手段,好可怕的毒虫。”他一边吞下丹药一边心中叹道,他还从未见识过如此克制他御音谷的敌人,今日若一着不慎,说不定千年道行毁于一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