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佼儿看向唐白不答反问,唐白却将头转向了正在战斗的苏奇。
“你错了,其实他也知道。”一向如男子般坚强的唐白,此刻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女儿家的柔和,而南宫佼儿则从她眼中看出了一抹悲哀,她有些熟悉。
南宫佼儿回头也看向了远处的战斗,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道:“和你父亲有关?”天天蹲在藏经楼的冯云都知道的事,经常奔走的她如何会没听说,但每当她问起详细的时候,螭龙宫弟子都是一脸苦涩的闭口不言,但苏奇的变化与前任宫主也就是唐白的父亲身陨肯定是脱不了关系的。
令南宫佼儿意外的是,唐白竟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直接答道:“是。”
回答的时候,唐白依然保持着笑容,声音没有丝毫颤动,似乎早已接受了父亲离世的事实。
面对唐白的坦率,南宫佼儿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追问,但没等她开口,唐白已经自己开口说道:“你对烛龙之血知道多少?”
南宫佼儿摇了摇头:“冯云没跟我说过。”示意她对烛龙之血的了解与九州上其他人知晓的一样。
“烛龙宫拥有烛龙之血不下一万年,但真正彻底炼化烛龙之血的却只有当年那位盖世宫主,而其他想要炼化烛龙之血的人则都死在了烛龙之血的反噬之下。有的被火焰烧成了焦炭,有的魂魄被困在了明昼之间成了废人,还有的全身血脉爆裂而死。”唐白缓缓说着。
炼化烛龙那样近乎神兽的血脉会遭到反噬,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但唐白口中的惨状却有些超乎南宫佼儿的想象。
“至今也只有那位宫主没有死在烛龙之血的反噬,而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即便没有当场身死,也会在烛龙之血的侵蚀下慢慢衰亡。说起来,其实那位宫主也没逃过烛龙之血的诅咒。”唐白说着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所以烛龙之血在你们这些外人看来是奇宝,但在烛龙宫的人眼里其实和阎王爷的请帖差不多。”
“那苏奇……”南宫佼儿不知该说苏奇为何还要去炼化着阎王贴,还是该问苏奇为何现在还活着。
“当年的师兄可不是现在这样颓废,他天赋异柄,不到二十岁就将圣印诀练到了缚鲸大成,同辈中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修炼速度即便是在烛龙宫的历史中,能够与他相比的也是屈指可数。不仅是我父亲,整个螭龙宫都以他为傲,师兄也将振兴螭龙宫作为己任,甚至在烛龙宫的牌匾下发誓,有一天他要亲手让那牌匾重现人间。”想起当年的事,唐白笑地有些开心。
南宫佼儿用余光瞥着唐白的笑容。不到二十岁的缚鲸大成,换成炼气修士那便是不到二十岁的元婴大能,与她甚至天剑门的古玉龙也不遑多让,再想想螭龙宫的修炼环境,南宫佼儿觉得苏奇确实值得整个螭龙宫为他骄傲。所以她也能够理解唐白,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情,自己憧憬的人正在身边,自己憧憬的未来也正在接近,这样的过程没有人会不幸福。
“我们慢慢长大,明白的事也越来越多。然后师兄也逐渐察觉就算他天资不凡,就算他能练到接近仙人的搬山境,他依旧没法将螭龙宫带出这片地方。螭龙宫不是没出过搬山境,但没用啊,无论是妖圣天也好,还是天剑门,大妖与造化境又何止一两位,更何况当年烛龙宫的仇家几乎遍布九洲,凭一两个搬山境根本无法彻底解决问题。除非……”
不用唐白说,南宫佼儿也能猜到这个除非是什么,要想让烛龙宫再现人世,那就必须要有让所有人闭嘴的能力,而这力量,正巧烛龙宫曾经有过。
果不其然,就听唐白又继续说道:“当时师兄在藏经楼里待了整整半年,我们都以为他转了性子,直到听到他说想要炼化烛龙之血。”说着,南宫佼儿察觉唐白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但她识趣地没有打断唐白。
“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父亲和师爷的表情,他们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劝师兄放弃。当时我以为他们是吃惊,因为我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师兄说的意味着什么,但现在想起来,父亲和师爷其实是欣慰更多吧。
“不过师兄没有放弃,他说他仔细看过了宫内所有和烛龙之血有关的典籍,他有自信能够做到。不过真正让父亲他们同意师兄炼化烛龙之血还是因为他的一番话,他说‘我苏奇就是死也该是烛龙宫牌匾上的一滩血,而不是老死在这山里’。我记得师兄说完之后,师爷揍了他好久,师兄虽然被打的鼻青脸肿但就是不低头,还朝我傻笑。”
说完,唐白笑了起来,但南宫佼儿却笑不出来。万年了,螭龙宫有多少人在这山里成了枯骨,明明是修士却一辈子都没能看过外面的世界,这对凡人来说是也许是平常,但对修士来说可能无异于惩罚。
雪兰听罢,也有些惊喜:“真的?若太上长老能踏入造化,我们仙羽派总算能安稳些了。”
“是啊,太上长老真能入造化境,那些曾窥视我仙羽派的野狼们也只能夹着尾巴不敢出门了吧。”
雪兰微微一笑柔声道:“偌大的坎域有造化境坐镇的门派,一手之数不到,已算得上真正的名门大派,他们自然不再敢生出其他心思。”
王君想着这些年的种种,父亲离世,仙羽势微,如今总算是快熬出了头,不禁有些唏嘘:“让仙羽派更上一层楼是父亲一直以来的心愿,如今终于能看到希望了,可惜他却……”
雪兰看着哀伤的王君,有些心疼,这些年王君过的日子,她再清楚不过了。那个曾整日躲在经法殿的少年从那天起再未碰过他喜爱的奇门杂书,之后的日子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养伤,一日也未曾安歇过。
雪兰起身坐到了王君身边牵住王君的手:“我想这已经是对老掌门最好的告慰了。倒是你,该好好歇歇了。”
轻握住雪兰的手,王君笑着点了点头道:“嗯。”
看着眼前雪兰关切的眼神,王君心中温暖,这女子一直像支静静开在他身后的白兰,不慕贵不争艳,却总是在他难捱时散出缕缕花香安抚他的心神。
“抱歉,让你久等了。”
王君虽然说得有些没有头尾,但雪兰却听懂了,不禁有些羞涩地低下头,不让王君看到脸上显出两阵红霞,只是嘴角的笑意却有些藏不住了。以二人的感情,早就能结为道侣,只是门派安危就在旦夕之间,王君作为掌门之子更是无暇谈及儿女之事,才拖到了现在。
王君抬手帮雪兰捋了捋落下的耳发,然后顺势轻轻抬起了她的脸庞,见雪兰羞怯地闭上了双眼,王君缓缓地凑了上去。
然而未等王君细细体会嘴唇上的那摸温暖,胸腹突然传来一阵冰凉!随即便感觉衣服被温暖的液体浸湿。
王君有些发愣,不可思议地向下看去,一把精巧的匕首正插在他的胸腹之间,而这把匕首正被雪兰握在手中。
“……雪兰?”王君又看向雪兰,刚刚那个羞涩的女子,如今神情木讷,双眼空洞,好似一尊精致的木偶。随着“呲”一声,匕首被拔出,鲜血涌出。以王君的修为,这本不算什么大伤,片刻间便能止血,却不知为何依然血流如注,而王君本人也因为太过震惊,没有注意到此事。
雪兰一言不发,站起身来,也不看王君,而是走向门前,将大门打开,似在等什么人。
果然,片刻后一男子便走了进来,关上大门,先是看了看门口的雪兰确认没有问题后,在雪兰耳边说了句话,便见雪兰走去了内室,他又转头看向王君。
“哈哈哈,大哥,我送的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正是之前分别不久的表弟王季,此时王季脸上丝毫不掩饰的得意。
王君此时也回了神,在胸腹间轻点几下,暂时封闭了血脉。
“你做了什么?你对雪兰做了什么?!”即便不知真相,王君也明白此时雪兰状态有些蹊跷,定是王季做了什么手脚。
“呵呵,大哥不必生气,二弟我只是在前几日请雪兰师妹喝了几杯茶而已。”
“你对雪兰下了毒?”,此时雪兰已经回来,重新立在王季身旁,王君看着木偶般的雪兰,心中顿时有了些猜测,“难道是……”
王季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君,语气轻佻地说道:“哦?看来大哥猜到了,不愧是醉心旁门左道的少掌门,那么快便猜出来了。”
说罢,王季转身看向雪兰,上下打量了片刻,然后用手指抬着雪兰的下巴左右微挪。
“住手!”王君此时怒不可遏,就要站起冲向王季,只是刚一起身,便感觉全身无力,一下便瘫倒在地上。王季并没搭理此时狼狈的王君,而是看着雪兰思索了片刻才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