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修真之人,通过洗精易髓,身体自然强健,非比常人,往往是可以百病不侵的,但墨凝璇一下子吸收了那么多魔魂,一时间难以宣泄炼化,见了丰玉又感触良多引动心魔,心力交瘁,体力透支,又因被禁锢在此地,心中焦急,这才导致走火入魔,昏迷不醒,之后竟是发起高烧来。
眼睁睁看着墨凝璇身体因疼痛而猛烈地扭动着,如狂魔起舞般,在巨石上妖冶狂乱摆动着。眼眸始终不曾睁开,身上的灵力再没了平稳,仿佛瞬间被什么抽光了般,没了一丝理智。丰玉束手无策地看着墨凝璇痛苦地卷缩,再挺直身躯,好像要将其扯碎般,好不容易停止下来,却又开始不断颤抖,抽搐了起来。
丰玉心下不忍,连忙揽起墨凝璇,温暖着她脆弱的心灵,口中却不断地发出安抚的言语。墨凝璇瘦削的腰肢,不盈一握,不断轻颤的身体让人更生怜意,她不该受这么多苦的,丰玉眼中不断闪现出悲悯的光芒,纵使两人今生羁绊、纠缠,她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有任何意外。
墨凝璇这一倒下着实不轻,昏迷状态时平静如一个死人,时而又狂暴得几乎要崩裂了般,连着很长时间不曾退烧,丰玉心思百转,除了更加毫不吝惜地将仙灵力注入到墨凝璇体内外,几乎是束手无策的,唯有取些清水来为他降温,却几乎还是没用。
丰玉就这么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为她注入灵力几乎搞得自己都要脱力了,却明知道收效甚微,而丝毫不肯放弃。而墨凝璇却依旧发着高烧,时好时坏,大部分时候平静的沉睡着,偶尔却发出痛苦的呢喃,丰玉似感到在她的心中,似乎存在着无尽的过往纠缠,让她无法释怀,怪不得她会产生心魔,堕入痛苦的深渊,不可自拔。
“擎天哥哥,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在我面前提她好不好?我真的承受不来····”突然,昏迷不醒的墨凝璇,忽然跃起身形,眼睛紧紧闭着,整个人却是坐着缩做一团。
“没有,擎天哥哥在这里,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离开你,也在不会提她了!”丰玉紧紧抱住墨凝璇战栗的身体,看著她那张在苍白中带著一丝短暂满足的脸,心头竟有了一丝心疼掠过不由得将声音放的很低,温声说道。
她知道自己在撒谎骗她,莫说自己根本无法左右擎天的心意,就像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一般,关于爱这回事,是任谁也难以自由拿来,拿去的,不是你想给,他想要,尽如人意,痴缠太苦,陷进去的人便再难摆脱。
对于墨凝璇来说,爱上一个目光丝毫不会为她多停留片刻的男子,这其中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她的偏执便是太过执着于爱一个人,如同爱上天上那轮静冷的孤月,望之皎洁、绚烂,却永远难以触及。又如飞蛾恋上一团火焰,靠太近了,会被它的光芒灼伤,猛扑上去,会被它的热度炙烤得体无完肤。
人就是这么奇怪,无论是世间凡人,还是追求大道的修真之人。女人总会被感情左右诚如男人总是被女人左右一般。墨凝璇爱谁,便可以为谁牺牲一切、不顾一切。正如擎天爱丰玉,眼中便再没了其它人的位置,任由墨凝璇声嘶力竭的呐喊,却浑不在意,似从来都与他无关一般。
“我没有,我没有···吃食母亲,那不是我,我不是鬼丫头!”墨凝璇突然紧咬牙关,恨恨的道。
“你不是鬼丫头,没有···吃食母亲!”丰玉的言语有些微颤,心中也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墨凝璇在最脆弱的时候,说了许多儿时恐惧的事情,大都是有关与擎天之间的往事,但还是首次提及自己的母亲,而且在丰玉听来,未免太过让人骇然了。
也不知是不是墨凝璇听到了她的抚慰话语,面容渐渐平静了下来,惊惧、恐慌的神色也缓缓平伏,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痛不欲生的表情。
“灵老头,鬼佬头,我对不起你们,你们一心对我,我却总让你们失望,从来不曾听你们的话,不要···不要怪擎天哥哥,不是他的错!”墨凝璇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几乎轻不可闻一般,却饱含着无比柔情。
如果自己猜测没错的话,墨凝璇口中数次提及的灵老头,鬼佬头应该就是灵鬼双尊吧!他们应该十分疼爱着她的,而她,却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辜负了他们的殷切期望,在某种意义上说,她又和自己有着相同之处,同样在内疚里,纠结的苦恋着,不同的是她们两人的选择,一个选择犹豫不决,一个却无比坚强。
从那阵胡言乱语过后,又不知过了多久,因为对她们来说,时间都仿似静止的,墨凝璇高烧反反复复,时好时坏,丰玉则是毫不懈怠地照顾在身旁,从旁极尽能事地温言抚慰。
不知是墨凝璇吉人天相,又经历大劫,完全将那众多的魂力炼化掉,并因祸得福的精进修为,从原婴初期晋升到元婴中期;还是丰玉的真心劝慰起了效果,原本一直持续的高烧渐渐退去,灵力波动也逐渐平缓了起来,慢慢恢复了神志,脸色却依旧难看得紧。
丰玉多日来没日没夜的照顾墨凝璇,又不断向她体内输入灵力,脸色竟然丝毫不比病人—墨凝璇好到哪里去。
“谢谢你。”墨凝璇虚弱无力,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温柔的对丰玉那般说道。
“呃,啊?你说什么?”丰玉猝不及防之下,从她口中听到那三个字,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在说,谢谢你。我从小到大,身边便只有鬼佬头、灵老头最疼我了,但他们好忙,自幼我大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唯一见得最多的,便只有冷冷的擎天哥哥这个朋友,和疼我的兰姨了,所以,不知道什么是友情。但这次···真的谢谢你了。”墨凝璇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绯红,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难为情过。
“我没做什么啊!如果换做是我,我想你也会一样做的,其实,你的本性不坏,只是命运让你以现在的身份出现,于是你便觉得自己是注定就该如此的,其实不是那样的。”丰玉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起来。在她病时,自己做的一切,她都是知道的么?即使是在她神智迷失的时候,也都知道?
“呵呵,你是第一个告诉我,我本性不坏的人。自小,他们便说我是天生的魔鬼,在我还未出生,便坏透了,鬼老头、灵老头这么疼我,就是因为他们认为我,是最适合当他们继承人之人,因为我就是···他们口中的鬼丫头!”墨凝璇眼光幽深得似乎看不到底一般,脸上因为久病初愈而苍白,抑或是因为沉浸在往事,而显得索然。
“我以为,鬼丫头···是宠溺的称呼。”在墨凝璇说胡话的时候,她便曾经听她说起过,当时却没有在意,竟不知这其中还另有它意。
“自从我有记忆起,鬼佬头他们便这么叫我了。儿时我还当那是我的名姓;后来也一度以为那是他们宠我的昵称;直到有一天,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是个···鬼丫头!”墨凝璇极力的把语气放平缓,但还是微微有些颤抖了起来。
“你慢慢说,才大病刚好,反正我们还有好多时间留在这里。”丰玉关切道。
“不要紧,这些事久久沉在我心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可是,我可以同谁说呢?
我出生在一个乱葬岗里,母亲死时,我才在她肚子里不足七个月,但鬼佬头对我说,母亲并不是死后才被丢在乱葬岗的,为了多活一天,直到我能多一丝生的希望,她···啃食着身边死尸的腐肉!鬼佬头说母亲身边的尸体,或是手臂白骨涔涔,或是头颅少去半张脸,还有的,整个腹部尽被掏空,而母亲,却是满嘴血迹,面色扭曲而又狰狞。
后来,她似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便怀着无尽的不甘与歉疚,就这么去了!
而一切,却似乎并没有母亲的离去而终结,在她腹内似是感到了她无尽的求生欲望,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像不想让她失望般,没有了供养的小小的我,竟然···竟然奇异的走上了妈妈活下去的路。
但是,我所啃食的不是别人的血肉,唯一的食物便是母亲的身体!我日日夜夜啃食着她,直到终于有能力来到这个我想看看的世界,那是母亲想让我看到的,应该不会怪我吧!
后来鬼佬头和灵老头,来乱葬岗中吸取枉死者怨魂,竟然意外地徒劳无获,却在一片蠕动中找到了破体而出的我,才发现那些乱葬岗中的生魂都尽数被我吸取掉了。
鬼佬头和灵老头一时间惊诧无比,后又是相对哈哈大笑,我却在鬼老头怀中哇哇大哭,因为似乎,我的眼中满是片片殷红···
风声吹送,为谁唱着安魂歌,又在为谁祭奠?我吃着我母亲的血肉,换来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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