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吃完了一场悠长的晚饭,在约好了与北冥语等人,明日一同上万魔窟探寻事宜后,雨世阳等人,便随即返回了客栈早已安排好的住处,雨世阳在别苑门口对众人道:“今晚诸位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会同圣修门人,一同前往万魔窟。”
丰玉吃了一顿美味大餐,心情颇好,心满意足地应了一声,殇释却一声不吭地首先迈开大步,直接便步入了自己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麻古凝了一下,苦笑一声,道:“雨师叔也早点休息吧,明日恐怕不会平静,我们可都要仰仗师叔哦!我这就送丰玉回去休息。”
“嗯,早点回来哦!”雨世阳望了望两人,嘿嘿一笑,与丰玉明日之事叮嘱了两句,便也回房休息去了。
麻古同丰玉一路说笑着,来到了丰玉所居的另一处别苑,悦来客栈上房四处别苑的设计,倒是颇为独特,东西南北每个院子都是独立的存在,相隔甚远,其中连通着一条相交岔道,贯通着四个院子,一路上倒显得颇为清幽。
时已入夜,麻古也不多耽搁,在眼望着丰玉进得房中后,便回返自己居所休息去了。
这一夜,丰玉不知怎得,总是翻来覆去,许久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赫然之间,只见自己一身血污,衣袂飘飞地站在茫茫尸山血海之上,周遭躁动着凛冽杀机,浓重的血腥之气鼓荡不定,心中不断翻涌着难明的狂热杀意,仿佛眼前红色的鲜血,就如甘露一般,浸润着她,令她试图不断的向前,迎接向某种呼唤,唯有更多的杀伐和鲜血方能洗涤她此刻空洞的内心。
不断的血雨气浪翻滚而来,又带着热烈的血腥之气将她瞬间湮没,丰玉发出一声极度恐惧的尖声嚎叫响彻八方,那凄厉的声音似是发自于她的内心,又似根本不是她所发出的一般。无比痛苦的捂脸趴伏在地上,而她的脚下则是一片血海,透过平滑的血色镜面,丰玉所见到的那张脸竟然又是他!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男子。
她见过多少的血腥恐怖场景,都没有如今这般的人间地狱,要来得让人不寒而栗!
无数的尸体一层又一层磊加在不远处。一个个身着奇异服饰的老老少少数千人,横亘在那尸山中。那死透了的尸堆中,尽数是残肢断骸,被微冷的鲜血浸泡着,发出丝滑的诡异光泽。五脏,器官,残肢满眼皆是,惨不忍睹····
远处漆黑沉沉,不见天日,连那轮暗淡无光的血阳,似乎都被鲜血染得更加恐怖至极。种种恐惧、毁灭、破落、惨败···负面思想,似乎都发出了亿万魔鬼号哭的声音,不断轰击着此刻丰玉的潜意识,让她的内心几乎崩溃。
丰玉一边欲要呕吐,一边控制着瘫软的有些不听使唤的四肢,想要在这人间炼狱中爬起来。周遭安静异常,似乎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般,蓦地,她似乎隐约听见什么声音,虽然微弱,但却清晰的分明存在着。四周根本就没有一点打斗过的痕迹,像是这些人都是被人一招毙命的,竞相被屠戮。
那个恶魔究竟是谁?难道是自己不成?丰玉身心一阵恶寒。
无比艰难的转过头去,在一堆尸体之上,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竭力挣扎着。一只手被硬生生扯断,胸口中央一个大洞,完全洞穿,心肺皆被掏走,鲜血汩汩向外流淌着,诡异的竟然还有一丝尚存的微弱呻吟。
丰玉不顾一切的,在一堆尸体中艰难的攀爬。手触及到那些黏糊糊的血肉液体,让她恶心的几乎晕厥。可是还是拼命的爬到了那个老者的面前。
“老人家,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丰玉措手不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扶起那残破的身躯,还是听之任之。
“少主?是你吗?我终于等到你了,快····快逃,不要回头。”老人的话细若游丝,却如重锤一般,重重敲击着丰玉的心防。
“什么?你在说什么?谁,谁是少主?”丰玉焦急的问道,可却再没有等到老人的回答,他,已经耗去最后一分生机,完全死透了。
“不,你醒一醒啊!老人家,你说啊,我是谁,少主是谁?”丰玉大声疾呼,却好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一般。
丰玉痛呼着从梦中惊醒,蓦地坐起,大口喘着粗气,全身早已香汗淋漓,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激烈跃动着的心脏才缓缓平息。
一股冰冷的感觉如一双冰凉的大手,紧紧的包围着她,让她似乎挣脱不开,感觉很不好,却无力摆脱。又是这个噩梦,从她有记忆开始,便如跗骨之蛆一般,一直缠绕着她,直到她踏上修真一途才有所好转,然而,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梦魇,今晚竟然突然再次浮现。
梦里,无尽的杀戮,伏尸遍野,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一轮血阳,悬挂无边黑暗之中,犹如一只妖异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
她,无助地注视着苍茫的众生,眼神清澈,却透出一股浓浓的落寞与哀伤。
这个怪梦,真实而荒诞离奇,此刻回想,身上顿感不寒而栗,心惊肉跳。
四下无声,周围一片漆黑,打开窗,已然是夜深人静,月光柔柔照来,静穆而又凄沧。
丰玉盘膝而坐,在黑暗中坐直身子,深深呼吸,秀目紧闭,双手捏了个怪异的法印,黑夜像一个温柔的拥抱,一个无助的慰藉,轻轻缠绕着她的身体,一层淡淡的银光,若隐若现的从她头顶散发出来,映着那淡淡的月华,仿佛与天地灵气融为一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层光芒才渐渐散去,丰玉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从那凝息状态中醒过来,她重重叹了口气,好像欲要将沉郁心中所有郁结尽皆吐出一般。尽管心情业已平复,却也再没有了一丝睡意。
这孤独的女子行至门口,打开门走出房去。月华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则更加平添了她一丝难以言说的落寞。
旁边几个房间都是漆黑一片,想必他人正徜徉在梦想之中,而自己,却显得形单影孤,心中无尽冷意,充满苍凉之感。径直走向别宛外的小花园内,漫无目的的顺着这幽深的甬路行走着,微风拂面,带来丝丝的沁人心脾的清凉冷冽,那被微风轻轻卷起的丝丝秀发,如离人的相思,剪不断,理还乱。
远处殿台观阁俱以金石作砖,白玉雕栏,琉璃作瓦,丹漆绘顶,翡翠作屏,无一处不是流金溢彩,炫若七宝楼台,耀睛夺目,显露出一派富贵之气,夜色也丝毫掩盖不住那逼人的富丽堂皇。
夜深露重。那苍穹之上,繁星点点,一轮如水的圆月挂在青天之上,微风习习,隐约带着一丝花香草木的芬芳,让人心醉而又心碎。丰玉驻足,俯下身躯,看向那朵在路旁生长着的紫色小花,在冷月清晖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娇艳,花瓣上点点晨露,更将花朵映得晶莹可爱。
突然,就在丰玉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那原本灵动鲜活的花朵,竟然就那么瞬间枯萎了,一朵朵花瓣尽皆枯黄、掉落,一缕不合时宜的微风拂过,竟如秋风扫落叶般,将那片片枯萎吹散在了风里,消散在茫茫夜色中不见了踪影。
难道,一切美好、虚妄终将湮灭,唯有失去才能得以永恒?
就在丰玉望眼欲穿地,对刚才发生一切茫然无措时,不远之处,蓦然的响起一阵悠远动人的笛声,竟蓦地打破了这个万籁俱寂的幽静月夜,笛声回味悠长,余音飘渺,时而幽怨哀转,令闻者有种想落泪的冲动;时而荡气回肠,旋律婉转,不由引人遐思,徜徉于无尽对人生的反思之中。
丰玉尽管对音律之道不甚了解,但昔日曾经经常听神曲者——古榕吹奏笛音修法,她曾经常听古榕对她说:“吹笛者修心,闻之者见性,音律因其清、和、淡、雅的独有品质,寄寓了一种凌风傲骨、超凡脱俗的处世心态,这与修仙者无疑是心神相印,在凡世红尘之中,又有几人真的能懂?
几乎是下意识的,丰玉抬头看了看小苑深处的一处所在,那婉转的笛声便是从中所发,到底是谁人,在这茫茫夜色中弹奏出一如此缠绵的梵音?一双无形大手,拖拽着丰玉向前走去,一种危险之感越来越近地随着她每一步向前,向她袭来,但无尽的好奇却又让她难以停下自己的脚步。
一袭水绿色纱衣,凭空端立于园中湖面之上,既不下沉,也无上浮的迹象,只是那样静静的站立在水面上,足尖甚至于未曾沾染一丝水汽。一十七八岁少女低垂着头,手中正握着一支苍翠欲滴的竹笛,兀自旁若无人的吹着。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营造的那方世界里,葱白似的玉指轻轻弹动,长长的睫毛在玉砌般精致俏脸上,形成了极为优美的弧度,在月光之下,只见她冰肌雪肤,温润如玉,眉眼之间却不时流露出一股难以靠近的肃杀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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