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荀家,满宠才回头看了一眼。
虽然他并没有去询问荀顗到底是什么事情,但直到现在,他的心底还是隐隐有着几分疑惑。
至于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疑惑……只能说荀顗的表现太奇怪了!
怎么说他也是荀家的家主,为何这入仕的消息却偏偏要瞒着别人?
说不过去!
而且还是瞒这么几天。
荀顗到底想瞒谁?
满宠第一次觉得他对于这个老友之后有那么些看不懂了。
出仕是很大一件事情吗?
不是!
但凡在朝的人,从来都不会有人将出仕看作一个很大的事情!至于不在朝的,那也要除去世家中人再说!
作为这一代荀氏家主,荀顗绝对不可能和某些寒门中人抱有同样的想法。
所以按着常理来,这么点屁大的事情……
瞒不瞒的有意思?
但他也只是稍微停了那么一会儿,而后就再度迈开了步子。
就算是荀顗在算计其它人也绝对和满宠无关!
这一点他很清楚。
否则就不是荀顗让他帮忙隐瞒消息了……
接下来,皇宫!
曹芳能够把这件事单独列出来就已经说明了荀氏两兄弟的能力,虽然不至于和国家大事相比,但也绝对不能算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就像当年曹操,为求一才都能做得出来抢人的事。
虽然现在曹芳的身份已经非是当年曹操那种白手起家的了,但真要说过来曹操还是一手打造了大魏基业的那个!
子孙不比祖。
这是国人的惯例。
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那他就绝对不可能说自个儿比自个儿家祖宗强。
就算事实上也确实是他比他祖宗强,大概率也是会谦虚一些的。
除非是真造就了千秋伟业的那种牛人。
他们也确实无需谦虚。
因为无论上数或者下数,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达到他们的高度……
这样下来,所谓的谦虚就是侮辱人。
当然,再说回来,曹操都能干出来明抢的事情,曹芳现在为了人才而刻意将事情给单独列出来过分吗?
而且不止如此,虽然时间确实也没过去多久,但是各姓世家都已经把应该划出来的人的名单都给出来了,汇总也一样完成了。
也就是说现在入宫一趟确实必须……
毕竟事情都差不多了。
随着他的离开,荀家大门所留出来的门缝也是彻底关上了。
“六兄,如何?”
“你又输了!”
声音一落下,荀顗就瞪了一眼过去。
“你小子近来怎么瘾就这么大呢?成天就是赌赌赌的……”
一边絮叨着,他就转身走了出去。
“赶紧去收拾你的东西,回头走了!”
见他丝毫不提赌注问题,荀粲就瞪起了眼睛:“六兄,你这不对啊!”
“不认账不行啊!”
“哪有打赌输了还不认账的?赶紧先把赌注给我,别的回头再说!”
“什么赌注!”荀顗脚下明显加快了几分:“赶紧去收拾东西!”
荀粲当即就瞪大了眼睛。
这是兄长能干出来的事情?这世道可不兴赖账的!
很快,荀顗就从荀粲的眼中彻底消失了。
等回到自个儿房间,荀粲才轻叹了一声。
而后脸上就挂起了些许的忧郁。
但很快,他脸上的忧郁就再度消散了开来。
“唉,先收拾东西吧!”
说着荀顗就从怀里掏了一沓契约文书出来。
这就是他已经准备好的东西。
为的就是应付这一天的出现。
至于说其余的事情,他现在已经不想去多管什么了。
包括刚刚被张贴出来的告示。
荀家旗下的商人,且看他们自个儿的眼光吧!
若是真的投来,那荀顗自然就会给他们指一条路。
若是不投,那过后各自安好就是了。
再说了,以满宠所做的事情而言,这一趟出去了,别说那些被选出来的世家子,就算是曹芳估计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回洛阳。
而且真要说回来,估计就是真的重整山河了……
这就是他近来和荀粲两人得出来最后结论。
至于曹芳的这次出走。
若只是胡人,理由严重不足!
可胡人要只是个引线,那就好说了。
当年曹操不就是拿曹嵩的死做了次引线么?
屠徐州城,让别的州郡好好看看,选择了反叛的下场!
当然,因为这个曹老板的名声确实烂了,但北方也在之后慢慢稳定下来了。
若不是因为这个的话,恐怕大魏就真的是烽烟四起了……
而之后的曹家帝王选择的也都是强压。
众所周知,过犹不及。
这也就是越靠近后期,大魏各地反叛越多的原因。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个,曹芳也才会选择那个制度。
毕竟大魏都已经经过了前三代帝王的高压了,若是贸然就给放松下来,绝对会出现更多的问题。
而不放松一些对于整个社会的禁锢,最后的结果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能前,不能后。
这就是现在的现实情况。
而那个制度就是最契合现在这么个情况的。
将那种高悬于人心的压力给释放到表面来。
现在就只有用这个一个办法了。
而且就针对于国家各个阶层的应用来说,那个制度绝对能够发挥出来一个国家最为野蛮的潜力。
一石多鸟,又如何不好了?
但荀顗现在也只是猜到了部分,并未猜到全部。
否则曹芳也要对他下杀手了。
不是说聪明人不能留。
而是时代的局限性就在那儿,若是荀顗真能想到全部东西,那就只代表着一件事情。
他也来自后世。
一个时代最好还是别容下两个来自于后世的人吧。
否则对上的几率要远大于合作的几率。
这就是现实。
毕竟后世的不如意者太多了。
……
洛阳城内。
桓范带着一群人闯进了一家粮铺。
眼睛左右扫视一番后就死死盯着了旁边瑟瑟发抖的一个男子。
“谁是掌柜!出来说话!”
而后,粮铺柜台后面便钻出来一个帽子歪掉的胖子。
“我是!我是!”
桓范也不墨迹,直接将一旁属官的手里抽过一封告示塞进那胖子怀里。
“识字自个儿去看,不识字找人去问!”
“明日早间到司农寺!谁敢不来……”
而后他的眼睛便是略微一眯:“那便是欺君!”
“你可懂了?”
在桓范身后,一群属官通红的眼睛瞪着,丝毫不给那胖子掌柜喘息时间:“可懂了?”
洪亮的声音响起,那胖子心头顿时一慌,随即整个人就跌坐在了地上。
“懂了,懂了!”
“明日早上我一定到到司农寺!”
“一定到!”
得到回答,桓范立马转身:“走,下一家!”
直到人群离开,那个胖子掌柜依旧惊魂未定。
这些人到底是大魏官吏还是土匪?
说是官吏。
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官吏啊!
可要说是土匪……
丫的哪家土匪敢穿大魏官吏的官服?
“掌柜的,你手里的……”
被人提醒,胖子才心有余悸地往手里拿着的纸张看去。
首先入眼的,就是司农寺的官印。
但是越看,他眼中的惊色就逐渐变为了点点喜色,直至整篇看完,他就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
“你在这儿等着,我要离开一会儿!”
作为一直依附于荀家的粮商,他自然知道出了这种事情最好先去找谁。
眼下的话,最好就是先去找找荀家现任家主再说!
只是他刚走出去几步,就看到了满脸带笑将桓范等人送出粮铺的那个属于陈家的粮商掌柜。
瞬间,他心头就是直接一跳。
陈家人绝对提前交代过了!
也就是说他已经落下一筹了!在这种好事上!
不!应该叫盛事!
而后那个刚送走了桓范等人的粮商掌柜就扭头朝胖子看了过来,嘴角略微勾起了一丝冷笑。
呵呵!
同行是冤家!这道理放哪儿去都合理!
下一刻,胖子却并未如同往常一般回应他,只是略微一笑后就直接转身而跑。
现在什么重要他又怎么可能分不清呢?
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不论身后是谁,也要他自身的本事到位才行!
否则,那就是找死!
朝堂、商场从来都是极其残酷的。
等胖子跑到荀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流了一身汗出来。
‘砰砰砰!’
‘砰砰砰!’
“谁?”
门内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胖子就直接高声一叫:“是我啊!我是富疏啊!”
“富胖子?”
“对对对!就是我!”
一阵问答后,荀家的大门才重新打开了,内里荀家的管家看着他疑惑道:“你不去看着铺子,跑来作甚?”
“有事!家主可在?”
说着富疏就迈步进了荀家,而后便左右探头:“他要是不在,那告诉我他去了哪儿,有急事找他!”
“你去前厅等着!”
说了一声后,管家就转身离开。
既然是有急事,那这些什么所谓的礼节也就不重要了。
一直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荀顗才沉默着踏进了前厅。
“离叔说你有急事找我?”
“什么事?”
在见到荀顗的第一瞬,富疏就直接从怀里将先去桓范给的那张纸掏了出来,而后恭恭敬敬地给荀顗捧了过去。
“家主,您先看看这个。”
荀顗则只是扫了一眼,而后就动身坐回了主位。
“这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你怎么看?”
当即富疏直接傻眼。
都知道您还不安排?
“回家主,我看那陈家就是打算……”
“这与我无关……”荀顗直接一摆手:“看在以往的份上,我在离开荀家之前给你一个忠告。”
“好好跟着朝廷去走,会有好处的!”
“言尽于此,走了!”
说完,荀顗就直接转身往厅外而去。
而富疏则是被这一突兀的消息给直接打懵。
什么意思?离开荀家?
而后他才反应了过来。
荀顗说的离开荀家……莫非是……
当下富疏就冲着离开的荀顗追了上去。
若论及智,荀顗绝对是他目前见过的所有人中,最为聪明的那一个!
和荀家的势力对比,一个智者绝对更胜一筹!
这种时候还用得着多考虑?
在追上荀顗后,他就直接挡在了荀顗离开的路上,整个人伏了下去。
“家主,可否带上我一起!”
声音出口,荀顗就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才慢慢开口:“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跟随我一起离开荀家,你确定?”
富疏却依旧整个人伏在地上,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七日后我会和奉倩一起北上。”
“如何选择,你自做决断!”
撂下一句,荀顗就直接越过他往后宅走去。
世家分家的事情本就是常事。
但现在要主动分家的人是荀家家主,这样一来,他所能带走的资源就必须只能是那么一点儿。
否则必然会招惹是非。
就连这原本就属于荀家的那些商铺,他也必须得放弃掉。
只有荀顗割舍掉部分原本就属于他们兄弟二人东西,才能让那群荀家的老家伙放手。
听起来确实有些不近人情了,但是……
这也是他的打算!
杂物太多,带上反而让人烦躁。
最好的就是将那些杂物换成最重要的东西。
也就是钱粮。
在他离开之后,富疏就缓缓抬起了头,看着荀顗离去的方向沉默了良久。
就在站起身子的瞬间,他眼神就坚定了许多。
这就去!
将应该做的做完。
还有家里人,也好好安排了。
七日后,荀顗去哪儿,他去哪儿!
智者不可求!
机遇是赌来的。
“六兄,你觉得,这个富胖子会选择北上么?”
“他可是出了名的‘稳妥’啊!”
看着躲在门口的荀粲,荀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奉倩啊……”
“你近来染上的这个习惯可不怎么好。”
“整天神出鬼没的。”
“担心吓不死我还是怎么的?”
荀粲眉头轻挑:“六兄,你不觉得这样很帅么?”
“那些话本里都这么写的。”
“聪明人哪儿都在,只有蠢货才会被限制在一地。”
……
一阵沉默后,荀顗最终还是极其无奈地开口:“奉倩,你日后还是少看些那话本吧……”
那种忽悠人的玩意儿……
“这一趟北上,你我兄弟二人都要入仕。”
“若是到时候还这样难免会让别人小看了你……”
“那不是正好?”
这一句话出口,荀顗脸色就黑了几分。
这小子,果然还是想着偷奸耍滑!
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