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随着洛阳城内所有军士完成又一波换防结束,典虎就带着人走进了陈家。
与其它人不同,他也并不怎么需要注意所去的世家到底难不难接触。
因为典虎来,本来就是为了杀人。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次的杀人,是让世家内部自己动手。
而陈泰也是在从他手中拿到了记录着曹芳所说的话后就沉默了下来。
“典将军……”
“陛下他……他所言可是真的?”
“每家三人的那个?”
说话间他的眼底更是存着许多的希翼。
正是因为陈家继承了当年百家留在齐国稷下学宫中一切,所以若是真论及什么学问之类的东西或者造诣,其余世家绝对没法和陈家比!
而且现在就算是陈家所藏典籍都被曹芳搜刮去了,可死物始终只是世家传承中的一部分。
就像是现在大行其道的儒家。
孔门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数。
只是除却那第一代的三千和七十二,为何之后再无一人称贤?
是没有儒门典籍传承下来?
不!儒门典籍从来不少,而且经过了那七十二贤人手整理后,儒门的典籍数量之庞大,绝对堪称百家之最!
甚至在后人往那些典籍中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后,儒门典籍的规模早就难以估计了。
若是按着最朴素的理解,典籍多了,应该是会出现更多的大才。
可真正的情况呢?
别说什么大才了,从汉末,陈家出现的人才,撑死了算得上一流。
而像荀彧、郭嘉那种超一流人才是一个都没出。
而且,陈家除去那几个还算得上一流的人才,其下二流的也都没有几个……
虽然天才的出现和天赋有着很大的关系,但是!
更重要的绝对不是所谓的天赋,而是老师!
一个好的老师绝对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将一个学子提升到某中不可想象的程度!
而世家当中的传承,另一部分就是依托于‘人’的系统教育!
其实真要说过来的话,这个或许应该算是最为重要的了。
至于那些死物的典籍啊书籍啊之类的东西。
其实还真没有那么重要。
典虎轻轻点头,脸上却依旧是没有一分多余的表情。
“正是!”
“可否更多?”
陈泰更是一脸的急切。
说起懂得不同学识的人,陈家可是一点儿都不少!
开玩笑!毕竟是继承了百家学问的,就是十个人里面有一半会生出来属于各自的爱好,在陈家这么大体量下,也足够诞生出来相当量在某个领域有所建树的人了。
这个问题……
典虎默默摇头。
“不清楚!”
“陛下没有说过!这个问题陈家主不妨过后自己去问陛下!”
说完,典虎就带着一帮子人转身从陈家大门内走了出去。
在典虎等人走后,陈泰就彻底陷入了沉默。
解决那些家族内的蛀虫他倒是不怎么在意。
反正留着那些家伙本来就不是一件什么好的事情。
索性正好借着曹芳将家族内给彻底肃清一下。
可他真正在乎的是那个什么的名额!
说句不好听的,在所有世家的典籍都被朝廷彻底给搜刮去了后,能够接触到那些典籍的人必然就会是日后族内最重要的人才!
只因为一点!
传承!
对于一个家族而言,传承者永远是最为重要的。
而想要打造一个最适合的传承者,教育就是重中之重!
这一点谁都清楚!
而现在曹芳只给了各家三个名额能接触到那些典籍!说句实在的,三个人,而且是在各自领域有所建树的人,他们再怎么努力也没法获取到足够量来培养传承者的知识。
这样绝对不行!
必须想办法将这个数值扩大了。
还有那个崇文学宫……
既然是学宫,总要招收学子吧?
回头也要好好筛选一下族内的小家伙,挑些资质好的给塞进崇文学宫里去了……
而此刻的典虎,则是完成了对于荀家的拜访。
与陈家不同,荀家自从上一代人死后就在整个大魏范围内都沉寂了下来。
尤其是在荀顗掌控了整个荀家后,荀氏就彻底淡出了所有人的视野。
其中甚至包括了身为皇族的曹氏。
也就是曹芳上位才重新拿起了对荀氏的主意。
毕竟在暗报中,荀顗和荀粲两人好像都不怎么简单。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荀粲心不在建功立业,入朝从政上。
不过好在还有个荀顗……
随着荀氏大门关上,荀顗就在荀粲面前咧嘴直接笑了出来。
“奉倩啊!”
“你可看到了?”
“那位这次可是下了狠心了哦!”
看着荀顗满脸的调侃,荀粲更是一脸正色:“六兄,不如咱们早些日子分家吧!”
“这样没法玩了!”
世家体量太大了!也就导致了曹芳的目光一直在世家上。
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化整为零了。
这样曹芳的目光还能从荀家人身上挪开点,不至于跟现在一样一直盯着……
“分家?”
荀顗淡笑着转身看向了院中。
“只是单纯的分家你以为能解决一切?”
曹芳又不傻,若只是单纯的分家就能让他将目光挪开,那谁都去做了。
别的尚且不说,就是现在,曹芳的打算,绝对不是说拆掉世家,现在看着反而更像是在给数百年来愈发臃肿的世家减肥!
将那些本就属于糟粕的东西从世家现有的体量中给彻底割掉。
换一句话来说,曹芳不在意你世家如何,但是世家作为一个国家中顶端统领整个国家的阶层,绝对不能腐朽起来!
就如同前汉初立,同样也有那些军功贵族之类的,但是那时候尚未完成转型的贵族,撑死了就是贪污一些钱货,除了这些,其余方面他们绝对算得上‘积极’二字。
积极投入建设。
积极出兵北上。
积极参与朝政。
与那时候相比,现在大魏的世家就是一群彻彻底底的蛀虫!
你说清理吧……清理了现有的世家,那接下来顶上来的一群人依旧会继承以往世家的一切秉性,包括最为恶劣的方面。
再加上新晋阶层天生就需要原始积累,而这种原始的积累才是对于底层人民最为残酷的事情!
如此之下,一切自然就能想清楚了。
不过,若是真如荀粲所言,分家的话,眼下确实会有相当量的好处。
那就是曹芳的优待。
作为拿到了一手消息的人,他也是大致猜到了曹芳想怎么做。
将家国的概念重置为国家的概念。
国即家。
这才是他的所求!
而最早主动迈出了这一步的人,必然会收到曹芳的善意。
可问题是这善意接收了,其余的方面就会有恶意存在。
一得必有一失。
这无可避免。
现在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做出抉择的原因,就是还暂时不清楚到底值不值!
毕竟背靠着这么大一个体量的世家,好处他早就体会到了。
而分家会有着怎样的好处,荀顗却是一点都不清楚!
荀粲朝着他瞥了下嘴。
“不分就不分呗!”
“我也懒得去换住处……”
讲真,他认床!
这也是为何就算在外面玩得再嗨,一到宵禁时间他总是会赶回家里的原因。
若是分家的话,他就肯定是要换床了……
这不是开玩笑。
只是他这样,瞬间荀顗就觉得有那么些牙疼。
这个小子……
真是太任性了!
“奉倩,你还是同我一起入仕吧!”
现在荀粲的这个性子,他反正是没办法了。
还不如让他也入仕接受点打击……
“入仕啊?”
荀顗眼皮接连眨了几下,而后就从嘴角挤出来了一丝笑意。
“说真的,六兄,我想去崇文学宫玩玩了……”
入仕就算了,不过崇文学宫他还是可以一去的,那种做学问的地方,他也正好感兴趣!
“恩?”
“你想去那儿?”
随着一句反问出口,荀顗略一思索,而后就笑了出来。
“也行!”
“那你可不要反悔啊!”
说着,荀顗就动身顺着院子里的长廊往内里而去。
他这话一出口,荀粲就察觉了一丝不妙。
可事情终究是自个儿说出来的,总得认吧!
一阵沉默后,他就挺起了胸膛。
去就去,谁怕谁?
不过就是一群弄学问的,还能吃人不成?
远去的荀顗却是嘴角稍稍勾起了一点儿幅度。
崇文学宫。
崇文学宫!
那是干什么的地方?
教人学识的!至于说做学问啊之类的其它事情,都是其次了!
至于说叫人学识如何?
且不妨看看荀氏族内的学堂?
那群兔崽子没有天天将教的人给气炸都已经算好的了!
就算教学的人有着戒尺傍身,该调皮的小子,绝对不会安分下来!
要他来选,他宁愿选择出仕入朝从政!
而不是说什么教学!
也绝对不是什么当先生!
太折磨人了!
也是亏得荀粲没有去族内学堂给那群兔崽子上过课,否则他知道了还能这么选择?
在他身后跟上来的荀粲却是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始终缠绕在身周的冷意。
当即他脸上就流露了些许不解。
怎么回事儿?
这日头看着也没黑啊!怎么天气就冷下来了?
有点说不过去啊!
与这两家不同,司马氏在典虎离开之后气氛在瞬间就冰冷到了极点。
一群人的目光在司马孚的身上游走。
本来司马懿就是司马氏的族长。
所以在司马懿反叛之后,曹芳就直接默认了司马孚作为司马氏的主事人。
典虎此来,更是将决定司马氏内部谁死谁活的权利直接丢给了他。
当然,这也是曹芳的意思。
如此一来,原本因为是司马懿胞弟而被所有人排斥的司马孚在瞬间就成了可以决定司马氏内部他人生死的那个……
反转不可谓不令人掉眼珠子。
看着面前众人眼中那一抹装出来的尊敬,司马孚顿时就觉得有些恶心。
他应该算是司马氏内部受到伤害最大的那个了吧?
不论是来自于亲哥哥的伤害,还是来自于这群自称为亲人的存在……
“此事,我会好好思虑!”
“都散了吧!”
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就有好几个略显年轻的司马氏族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自个儿的命现在在别人手上,谁不担心?
最好的办法只有将那个人给彻底解决掉!
司马孚也是察觉了到了这些人的举动,他在心头略略一叹。
如此一来,就算司马氏能安然度过又如何?
人心已散啊!
世家本来就是依着利益和人心而存在的。
现在利益没了,人心也散了。
司马氏还能安稳过下去么?
不可能!
最好的结局就是司马氏这些人还能活下去……
除此外,就没有更好的结局了。
只是现在他还不能死……
必须不能死!
若是有机会,他还想扯着司马懿的衣领问他一句为何要这样!
就是他们父子三人的这么个举动,彻底毁了司马氏!
也毁了大魏所有的世家!
所以……
只是一眼掠过,他立马就记下了一群人的名字。
作为世家中唯一失去了所有权利的家族。
司马氏只具备上报的权利。
把要处理的人给报上去后,自然会有人来清理。
只是,鉴于司马懿父子三人所做的事情,这些需要被清理的人就是大魏朝廷给天下百姓拿出来一个交代!
不夷三族、不屠六族,也不诛九族!
而是将司马氏肃清。
‘好人’不会死,但是‘坏人’必须死!
这就是曹芳要的!
一举数得。
等到回去自个儿的住处后,司马孚立马就将所有人名写到了纸上。
只是等他写完后,天色就明显暗了下来。
而后司马孚就听到了他房间外偶尔响起来的点点声音。
瞬间他就动手将面前桌案上的纸给揣进了怀里。
随即整个人就翻到床后没入了床下。
“吱……”
一阵木头摩擦声响起后,司马孚就在床下很清晰地听到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足足过去半晌,那些声音才伴随着第二道木头摩擦声彻底消失了。
饶是这样,他也没有从床下钻出来。
谁知道那些家伙是不是还在?
贸然出来,只会贸然丢命!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随着时间推移,躺在床下的司马孚眼底就浮现了一抹狠狠之色。
这一切,他有错?
他也是这一切的受害者!
若非司马懿父子三人,他何至于此!
一边想着,司马孚一直在怀里抓着纸张的手就紧了起来。
你们不忍,那就别怪他不义!
同姓司马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