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吕沉轻压纯阳剑身,那地上的迷雾陡然破碎,而在迷雾中不断溃逃的妖王凭渊则被无法跨越的天地法则镇压在地,根本动弹不得。
瞪大眼睛死死的望着天空中的吕沉,已然说不出一句话。
“贫道清瑶山吕沉,奉道祖命,代天巡查。”
吕沉悬空而立,满目威严,声若震雷:“妖王凭渊,欺瞒大道万年,弑亲寡恩,残害羽水市百姓十数万,罪无可赦,当律应典以极刑。”
“凭渊,你可知罪?!”
说罢,吕沉眼中神光大放,轻轻弹指,从金阳中分裂出一抹太阳真火,真火化为利剑,呼啸而来,直直插入凭渊后颈处。
“不、不——!”
看着太阳真火激射而来,凭渊开始剧烈挣扎,可有天地法则的禁锢,无论凭渊如何挣扎都毫无作用。
太阳真火化作的利剑切断了凭渊整根脊梁骨,凭渊再也无法挣扎,只能生生忍受着太阳真火的烧灼。
“啊——!”
凭渊的惨叫声可达上百里,无比凄惨痛苦,让人听着就觉得心悸。
太阳真火可是世上至刚至阳之物,一旦沾上不死不灭,无论是身体还是神魂都无比痛苦,这种痛苦比直接杀了凭渊还要难受百倍。
太阳真火宛若附骨之疽,顺着脊梁骨将凭渊身体完全笼罩成火人时凭渊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骨骼因为燃烧而崩断的时候,发出让人心悸的咔咔声。
太阳真火足足肆虐了一炷香的时间,受尽人世间最痛苦折磨的凭渊化作一缕飞灰,被焚烧殆尽。
无论是身躯,还是神魂,连一丝都找不到了。
这个世上已经在没有一丝一毫凭渊存在过的痕迹。
一世恶行,万年因果,终得报应。
看着凭渊丧身在太阳真火下,远处的倾寒长长吐出一口气,两行解脱的清泪顺着眼角脸颊滑落。
这一道万年的因果孽缘,终是结束了。
……
半悬空处,吕沉身后的天门已经彻底洞开,露出身后看不真切的仙界景色,越过这道天门之后,便是传说中的仙界。
只要越过这道巨大天门,便可以跻身仙界,长生不死!
“吕沉,此刻不飞升,更待何时?!”
天门中,传出一道无比悠扬的神音,让人心神震颤,不由自主的散发出臣服之意。
可吕沉并没有投身入天门,反倒是腾空而起,转身与天空隔空对立,亲眼看见这一幕的众人根本没有人知道吕沉要做什么,似乎连天门内的仙人也不明白这年轻道士要做什么。
只见半悬空处,吕沉松开纯阳剑,羽水志与城隍玉笔出现在吕沉面前。
可以登天门羽化成仙的年轻道士,朝天门深施一礼。
复而平伸手掌,朗声道:“启林兄,借麒麟血一用!”
还不等陈启林反应过来,那滴用来请下吕祖法身的麒麟真血缓缓飘起,落在吕沉面前。
伸手握住面前城隍玉笔,羽水志自动翻开到崭新一页。
吕沉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坚定,提笔轻轻蘸了蘸面前的麒麟真血,提动殷红笔尖,在羽水志边写边说。
“贫道前世吕纯岩,今世清瑶山吕沉,奉道祖命,代天巡查,卫佑苍生,廓清寰宇。”
沾着麒麟真血的玉笔每留下一个朱红大字,吕沉的脸色便要苍白一分。
“如今小有成效,得上天垂怜开启天门,有飞升之望。”
吕沉声若震雷,整座羽水市都可清晰听闻,吕沉话锋顿了一顿,继续道:“可,今有巨妖凭渊万年因果作祟,祸乱羽水,伤无辜人命十数万。”
说道最后,吕沉脸色已经无比难看身形也有些摇摇欲坠了,嘴角已经见了猩红血迹,这是吕沉获得道家传承以来,第一次展露这种状态,足可见这以麒麟真血拜表祭天的消耗之巨大。
可就算如此,吕沉手中蘸着麒麟真血的城隍玉笔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忍着口中的血腥味咬牙继续写道:“贫道以拜表祭上苍三清,自愿不入天门不求飞升不复仙身,只求上苍归还凭渊所祸魂魄,还百姓性命,了却因果!”
众人听闻最后一句,才明白吕沉的意图,看着吕沉摇摇欲坠的身形,陈启林等人心揪成一团,纷纷面露不忍之色。
越写,吕沉的状态越差。
原本风华正茂的满头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哭白,皱纹迅速爬满吕沉脸颊,几个恍惚的光景,原本风华正茂的年轻道士变成了一名风烛残年的沧桑老者。
可就算如此,吕沉仍然不愿意放弃,剧烈喘息沙哑道:“贫道愿以己命,换百姓!”
写完最后一句,一道神光铺天盖地的荡漾向四方。
拜祭上苍的拜帖终于写好,而吕沉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再也没有力气攥住城隍玉笔,笔尖殷红的城隍玉笔坠落向一旁,风烛残年的吕沉身形一阵踉跄,差一点跌落凡尘。
众人看着那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吕沉眼神无比悲戚。
倾寒宛若寒星一般的眼眸中满是泪花。
陈启林向前踏出一步,死死攥拳,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沈然愣在原地,望着那沧桑老者,喉结无比艰难的上下滚动。
恢复了本体的巨凶穷奇,眼神无比低沉,连喘息都有些艰难。
吕沉强行稳住身形,蹒跚着往前走了几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托着羽水志,将其抛入天门之中。
鎏金古册越过天门消失不见。
“轰隆隆——!”
随着鎏金古册的消失不见,这尊无比恢弘的七彩天门开始不断闭合,而空中哪些游荡的灵魂之力在天地大道的影响之下,从原路返回,消失在了天际。
市中心写字楼中。
那名率先昏迷的身着正装的高挑女子终于有了知觉,缓缓从地上坐起,捂着有些生疼的太阳穴,望向窗外那尊巨大天门,回想着刚才所经历的一切,眼神错愕失神。
半晌,女子回过神来,想起那段振聋发聩的言辞,踉跄着爬起身,望着窗外满脸的惊讶与震撼。
但比起震撼和惊愕,眼中更多的是感激。
越来越多人从昏迷中醒来,从市中心、地铁站、商圈,到所有被凭渊视事先布局的区域都从沉寂中醒来。
一个名字,几乎同时出现在十数万人心头。
吕沉!
吕沉那段以自己性命,以长生飞升为代价换回自己性命的话语,在他们所有人耳畔回荡。
“羽水百姓陈岩,感谢吕沉道长救命之恩!”
羽水市内,不知道哪里响起一声高喝,之后便已发不可收拾。
“羽水百姓迟匕,感谢吕道长救命大恩,无以为报!”
“羽水百姓李天,感谢吕道长救命之恩!”
“羽水百姓……”
“羽水百姓……”
整座羽水市内,对吕沉的致谢之声不绝于耳,振聋发聩。
……
天门已经彻底闭合,同时出现的皓月和星辰已经开始逐渐消失。
确定上苍答应了自己所请的吕沉终于松了口气,没了神力的支持吕沉已经无法悬空,身形宛若断了线的风筝迅速失重落下。
城隍玉笔、天师法印、黑虎都逐渐虚无,只有纯阳剑随他一同失重坠落。
这柄已然通灵的神兵似乎明白了这一切,也愿意随这位两世的主人,一同赴死。
这世间之事啊,最重的两个字,无非是‘愿意’罢了。
就像有些事明知道不好,但也要执意去做。
明知道烈酒伤身,也愿意酣醉痴迷。
明知道东风无意,也愿意向风而行。
更像是明知有些女子不好,但还是不愿意放下。
像是有些男子愿意受着她吵闹蛮横,也无脾气甘心情愿,愿意往前一步,再往前一步。
也像有些女子愿意随着他山河辽阔,哪怕前路荆棘坎坷,也愿意陪他看这山花开,那日潮汐一般。
有些人可能不爱这世间万物,但全因另一人喜欢,他便愿意。
……
从高空落下,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吕沉心中并没有丝毫的害怕,脸上反倒出现了由衷的笑容,有些洒脱的合上了双眼。
众人看着吕沉坠落,脸色不由得同时剧变,纷纷腾空而起,眼中含着热泪要接住下落的吕沉。
……
“这一生,不亏。”
已然认命放下一切,急速下坠吕沉淡淡一笑,轻声呢喃了一声。
想起自己从开始到现在,从前世到今生,心里也已经没什么遗憾了,可就当吕沉心如止水准备结束性命的时候,一道神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叮,命换百姓,心怀苍生,身份契合度+10】
【叮,万民朝拜,世人敬仰,身份契合度+10】
【叮,身份契合度达到百分之100,获得道家传承·吕祖神位】
……
接连响起的神音将吕沉惊醒,吕沉霍然睁眼,体内原本因为拜帖祭天导致已干枯的窍穴再度被神力充斥,力量和生命力如同潮水一般回来。
一头枯白发丝逐渐变黑,脸上的皱纹也逐渐舒缓,变回原来的模样。
天师法身、吕祖法身一切都在不断复苏。
一切,都恢复到了吕沉全盛的状态,甚至比全盛时分还要旺盛几倍!
还不等吕沉回过神来,吕沉下落的必经之路上突然出现一抹七彩光芒,光芒扭转成一个裂痕,恢复了全部状态的吕沉和纯阳剑不偏不倚的掉入七彩裂痕之中。
“咻!”
一声轻响,七彩裂痕消失不见。
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下落的吕沉与纯阳剑。
从远处狂奔而来的陈启林、倾寒、沈然与穷奇这三人一兽,看着突然消失的吕沉,面面相觑,愣在原地,满脸的不知所措。
……
三年后。
清瑶山。
清云观。
香火无比旺盛,漫山遍野都是前来上香的香客。
经过吕沉那一日以命换命,整座羽水市,甚至全体道门的香火寥寥的颓势都得到了逆转。
马老太太与马胖子奔波在人群之中,为前来上香的香客引路讲解。
凌琳儿与秦平换上了一身道士打扮,在前堂忙碌着香火。
神殿下,悬在廊檐的桃木剑随风摇曳。
院外,老槐随风摇曳,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但没有香客注意的是,有老槐在,山间在蚊虫都找不见。
清云观后堂。
蓝猫穷奇懒散的盘卧在角落里,毛茸茸的爪子捧着一根小鱼干,兴致冲冲的舔舐着。
静室里共摆放了五张条案。
有一张摆放在正中,条案空空如也,但被擦拭的格外干净。
余下四张摆在下垂手,上面摞着道经或是字画,笔墨纸砚摆放整齐。
一袭红衣的绝美女子倾寒在角落的条案后,专心致志抄录着道经。
一声轻响,黄犬越过后墙墙头。
“汪!”
一身天元境的灵力逐渐收敛,趴在倾寒脚下,低声叫了一声。
“黄龙市的妖物平复了?”
一直专心抄经的倾寒头也不抬的随口问道。
“唔!”
黄犬低鸣一声,点了点头。
红衣女子轻轻摸了摸黄犬头,轻笑道:“辛苦了,去吧。”
黄犬这才离开,在蓝猫穷奇身侧找了个地方俯身趴下,有些无趣的用尾巴拍击着地面,眼巴眼望的看着蓝猫穷奇手里的小鱼干。
又是两道破空声响,两道人影急速落在庭院正中。
“魔都邪修,已经全都剿灭了。”
其中一名背负唐刀的肃杀男人缓缓站直身,正是陈家麒麟子,陈启林淡淡说道,说着坐回了自己的那张条案之后,默默拿起道经在心中默念。
沈然也随着回到了自己的条案之后,随口道:“大湾的鬼物也是。”
身着黑衣的武当小师叔扫了一眼四个角落中唯独空着的那张条案,疑惑道:“南老呢?”
“你这臭小子,一回来就知道看着老头子我。”
沈然话音刚刚落下,内室中便传来笑骂声,精神矍铄的南怀钦走出静室,在自己条案后坐下。
后堂中五条条案,四人分别坐在四个角落,居中的主位条案足足空了三年,日日擦洗确保不染尘。
默念道家的陈启林扫了一眼空着的主案,眼神有些黯淡。
那条案,正是吕沉原来的位置。
从那一日坠落消失不见起,吕沉毫无音讯,已经有三年了。
这三年里,几人提起吕沉,也是不由得一阵沉默。
而这三年里,这四人、一犬、一猫、一老槐、一桃木剑,以羽水为中心,几乎将整个神州的妖魔鬼怪全部扫空,彻底将整个神州廓清。
可没有人知道,吕沉倒地去了哪里,到底会不会再回来。
……
清瑶山,上山神路上。
一双已经磨得发白的老旧道鞋踏上了最后一阶台阶,一名背负长剑的年轻道士,望着眼前仍然破败古朴但香火极其旺盛的道观,会心一笑:“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神殿下,原本随风摇曳的桃木剑突然一颤,继而烁烁放光,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自动出鞘,在空中微微颤抖。
“锃——!”
一道无比清脆的剑鸣声响彻整座清瑶山。
后堂,听到桃木剑预警的四人突然正色,瞬间踏空而起,四名神关灵力波动席卷而出。
百无聊赖的黄犬与蓝猫紧紧跟在四人身后,奔向神殿之前。
院外老槐树冠狂舞,枝桠迎天雄起,气势汹汹。
“何人敢来我清云观生事?!”
整座清云观,一声声断喝响彻天地,灵力威压冲天,一触即发。
凌琳儿、秦平等人也从观中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看着气势汹汹的清云观众人,山上香客纷纷退避,只剩下身着破旧道袍的负剑道士自己站在山门之外。
负剑的年轻道士听着断喝,丝毫不惧,反倒露出会心笑容。
可当清云观的众人看着那年轻道士面目的时候,神情突然一怔,一身气势也随之凝固。
继而是满脸压抑不住的狂喜。
吕沉望着狂喜的众人,会心一笑,双手施礼,朗声笑道:“贫道清瑶山吕沉,来访清瑶山。”
……
【至此,落下收官子】
【全书完】
——
虽然说匆忙,但前期所有的坑基本上都填上了,没什么烂尾的地方,用清瑶山这个故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感谢列位的陪伴,贪杯鸣谢。
其余的感谢放在感言里吧。
这一路走来,感谢诸君厚爱。
贪杯,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