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蛮熊族从北方回来,金鹿族逃出来的残兵见状赶紧上前与他们汇合,熊舍若对他们好一番安抚,然后以敌军锐气正盛为由,绕过阳州城一路向南撤到阳州与南疆的边境。
同时他还连夜写了封书信给蛮王虎舍里,将情况一五一十汇报,然后请求援军。
阳州城会战彻底落下帷幕,此时也快要到十月中旬,南方的气候开始变凉。沈乐亲自统领金鹿族原本跟随鹿舍安投降的将士,鹿舍安一死,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一万五千人的人心浮动。
不过好在鹿骨勇被他擒获,沈乐多次劳费口舌也不能将他劝降,怪不得他年纪轻轻就能击败叔叔鹿舍安成为族长,光是这份心志就不在同一级上。
襄州蛮军大营,这场楚蛮之争的两大核心之一。蛮王虎舍里拿着熊舍若送来的书信,气得发抖,他破口大骂道:“这些废物!居然被华族人打成这样!”
他身旁的谋士狐舍玄接过书信看后,神色淡然道:“大王无需生气!于大王而言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虎舍里挑眉望向他:“阳州败了还是好事?”
狐舍玄笑道:“大王你想,我蛮族三十六部,除去隐世的六部外,只有二十部愿意听从大王的调令。剩下十部保持中立,其中最强大的无非就是灰雕部与宝象部。”
“你继续说!”
狐舍玄点点头:“宝象部与世无争,想要让他们参与大王的行动实在太难。但是灰雕部不同,他们当初之所以不愿意向大王臣服,最大原因不就是大王对金鹿部的庇佑吗?”
虎舍里恍然大悟,脸色深沉道:“你的意思,以鹿伺鹰?”
狐舍玄大笑道:“正是!大王,一个族长被抓半死不活的金鹿部,换来灰雕部参加襄州的决战,这笔买卖可是稳赚不赔啊!”
虎舍里脸色变换,最后狠狠地点头,他能坐上这个位置,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只是阳州那边如何布置妥当?”
狐舍玄眯着眼睛附在虎舍里耳边道:“大王不妨……”虎舍里竟然慢慢眉开眼笑,他猛地一拍桌案:“好!你不愧是本王的智囊!若是打下襄州,你们智狐部当记头功!”
狐舍玄赶紧谢恩。
在蛮军大寨对面的襄州城内,沈书亲自带着援军来到这里。帐内文武听说沈乐在阳州大败金鹿部,又逼退了蛮熊部,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有的人似乎在眼神交流着什么,还有的人则是满脸忧愁。只有一人眉宇间竟然多了些愤怒的神色,不是别人正是沈书。
沈书仍不住大骂道:“这蛮族也太不争气了!沈乐只有两万人,他们有足足六七万人!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废物,一帮废物!”
“王上!阳州大捷,对我们乃是喜事,您为何这般生气?”西楚国上将军郑江不满道,他是湘侯的旧部,也是从小看着沈书长大的,为人耿直,但是兵法韬略不输于当年的四庭柱。
沈书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道:“我这是在为长兄高兴,郑公,既然阳州的困局已经解开,王兄又收编了金鹿族的战俘,不妨请班师回淮州,毕竟这是还是我们西楚国之事,让他费心劳苦实在不好。”
郑江思索片刻刚要说话,中大夫乔林道:“陛下!万万不可啊!如今敌军随退,但是蛮熊部还在阳州边境,万一此时蛮族再有援兵,长公子不在,谁人去退敌?”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沈书有些不耐道,这乔林明明是父王的心腹,今日怎么会帮着沈乐说话。
乔林道:“依老臣之见,不如请他从阳州向襄州这边行军,佯攻蛮军侧翼,我们正可乘此时机正面掩杀!这样即使蛮熊部乘机攻打阳州,只要我们在襄州战胜蛮军,阳州也就无足轻重了。”
沈书听完看到乔林对他使了使眼色,他瞬间会意道:“好!此计甚妙!孤亲自给王兄修书一封。”
郑江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只是随军的范忠脸色却有些难看。
正阳城,关押重要蛮族的牢狱突然失火,大批蛮族外逃,此时沈书不在城内,一时间四处传言,蛮族已经如几年前那样绕道正阳城下,甚至有贵族听到传言连夜带着家眷逃出正阳城。
知道几天后这条传言被证实只是一个狱吏打翻烛台不小心点燃了牢房,而且大部分犯人都已经抓回,剩下的那些也不是什么干系重大的犯人,而这段时间淮州来的商队正好在正阳城经商……
阳州城外,沈乐接待了从襄州来的使者,不过看着眼前的书信,却有些心寒。这个沈书,真是一点手足亲情全不顾及,让他从阳州袭击蛮军的侧翼,这不等于是在找死吗?
早在几天前,他就派人调查过襄州蛮军的情况,襄州在阳州以东,背靠临江,算是南方的交通要道,所以蛮族与华族都在争夺这处天险。襄州与阳州之间除了一条临江外是一片平原,除了少量树木外,根本没有隐蔽之所。
而蛮军背后就是临江天险,所以无论是侧袭、背袭都是在送死,不等你冲到敌阵,就已经被别人发现。
蛮族虽然久居南疆,但不代表一点兵法不懂,哪能真没有哨探巡哨,所以沈乐一看到沈书的书信,便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沈乐不答应,那么他也没有名目再待在西楚,如果沈乐答应,自然就是取死之道。
沈乐脸色如常,心却凉透了,他大笑道:“好!我决议东进帮助王弟两面夹击蛮军,不过怕与王弟错过,到时候反倒是给了蛮军可乘之机,这样,请贵使稍待,容我写封书信给王弟,贵使可带去。明日休整一日,后日便点齐三军出发!怎样?”
使者一听大喜,赶紧道:“我替我王谢过长公子!”
“来人,请贵使下去休息!”
等到使者走后,将领们纷纷不解道
“主公为何同意去襄州,这不明摆着又要让我们去送死吗?”
连岳威也有些疑惑,不过他自从半脸毁容后变得镇静许多,没有以前那么浮躁。
左丘维思索片刻却微微笑道:“看来主公是下定决心要让沈书付出代价了!”
众人惊讶地望向他,沈乐却大笑道:“先生真乃是我肚中的蛔虫,这你都能料到,不错,既然沈书明摆着想让我进退两难,以阳谋对阳谋,我便用一封书信让他自食恶果。”
第二天一早,林羊族族长竟然带着五千林羊骑兵护送一千头羊还有蛟皮、蛟血等物。蛟血已经黏成块,不过这并无大碍。蛟血本生活性较强,只要稍微加热又能回复原状。所以一般来说地下市集里卖的蛟血都是块状。
沈乐热情地招待了他们,钱思已经送消息回来,今日狂牛族少族长牛骨顿应该就到了。沈乐当初给他安排的任务就是趁着沈书不在去正阳城寻找牛骨顿下落,当然,这里面倒是花了不少银子。
“族长,最近蛮族中情况怎么样?”沈乐颇为关心烈猪族、毒蜂族、黑狼族还有金鹿族的现状。特别是金鹿族,现在每日逃跑的士兵就有数十人之多。
羊舍奇苦笑道:“烈猪族全力进攻黑狼族,没想到毒蜂族竟然与黑狼族联合一起对付烈猪族,最后谁也没拿下谁,被蛮王派去的使者调停。哎!白费了一番功夫。”
“那金鹿族那边呢?”沈乐赶紧问道。
羊舍奇疑惑地望了沈乐一眼,道:“金鹿族族长不是被公子给抓了吗?公子为何会对他们感兴趣?”
沈乐尴尬地笑道:“您也知道我收编了一部分投降的金鹿族战士,最近情况越来越糟,我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招降鹿骨勇,让金鹿族将士的心安定。”
羊舍奇恍然大悟,拱手笑道:“那得恭喜公子了,听说蛮王默许灰雕族进犯金鹿族领地,应该就在这几日,金鹿族恐怕要有灭顶之灾。”
沈乐一愣,“没想到蛮王这么狠?手下说出卖就出卖?”
羊舍奇苦笑道:“这算什么,虎舍里当年弑父杀兄夺位,后来又兼并母族,其手段要是不残忍,在这南疆诸族中为何一直以黑虎族为尊,说句难听的,原本很多部族的消亡或多或少与黑虎族都有关系。”
两人都沉默不语,到了下午,牛骨顿也到了大营,羊舍奇接了人,留下四千林羊骑士便告辞离去,同时也允诺将在十天内再送来五千骑兵,以及狂牛族的答复。
林羊骑兵最强大的地方在于其冲击力与杀伤力比马要强很多,再加上林羊比马要矮,速度上可能比不过。但是可以适应山地、林地等多种险恶环境作战。
当然羊舍奇送来的不止是林羊骑兵,还有数十个经验丰富的牧羊人,林羊可以寻林地放牧,也吃树叶草料,生存环境没有那么苛刻。
沈乐来到关押鹿骨勇的地方,为了防备他的巫法。沈乐命人将他五花大绑,连嘴巴也封住,一个巫师,其威胁胜过数百士兵。就算是这样,沈乐都还要每天亲自看着他吃饭,单反有一点不对,立刻出手打死。
不过今日沈乐却将鹿骨勇身上的束缚解除。
“你不怕我用巫术对付你?”鹿骨勇好奇道。
沈乐摇摇头:“你可以走了!”
鹿骨勇一惊望向他:“你居然打算放了我?难道是族里或是大王来赎我?”
沈乐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怜悯:“我军中你的金鹿族战士一并带走吧,要是赶得上,应该还能从灰雕族手下救下些族人。”
鹿骨勇难以置信道:“你在说什么?大王早就答应庇护我的部族,灰雕族怎么敢进犯,你要是想离间我们的关系就直说,我是不会向你屈服的。”
沈乐望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的年轻人,叹气道:“我何必骗你,实话实说吧!我在你们蛮族也有些朋友,像林羊族,这不是什么秘密,今早他们给我送羊时何我说这件事,至于是真是假,你可以自己去查证。”
鹿骨勇脸色变换,片刻后道:“你真愿意放我带着金鹿族战士离开?”
沈乐点点头:“当然愿意,你们金鹿族战士思乡心切,连日来都在逃跑,我强留下他们也没用。当然,如果你后面愿意投靠到我麾下,我也十分欢迎。”
鹿骨勇望着沈乐的眼神道:“好,那我与你赌一场,若是真如你所说,大王放弃了我与我的部族,我便来投靠你,若是你在骗我,我还是会联合其他部族攻打阳州。”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大营外,沈乐目送着鹿骨勇离开,他不仅送还了鹿骨勇军队,还把他手下的祭司们以及那辆九鹿车一并送还。
“主公,你就这么把他放走了?”姜封站在他身旁不解道。
沈乐满含深意地笑了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姜大哥天冷咱们回营吧!”
姜封若有所思地独自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沈乐又拖了一天,两天后终于向襄州进发。
襄州城内,沈书看了沈乐的书信勃然大怒,他不顾众将阻拦决议要在沈乐到达襄州前将蛮族赶出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