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在许掌柜这里住下,这几日我二王姐刚刚回到府中,府里多有不便,我现在自己的府邸还没去挑地,你先委屈段时日。“沈乐想了想说道。他为人一直很谨慎,如今钱思突然冒出来,他还不敢欣然就用。
“公子,可否让钱公子去我那里暂歇几日,这百花楼平日人来人往,要是被魏家人给盯上就不太好了。公子只需再派两个府中护卫来店里即可。“万筑突然说道。
沈乐看向钱思,钱思停下了吃喝,恭敬地说道:“我听从公子的安排,只是公子,一定要尽快核查各处账目,以免损失扩大。“钱思自然知道,几句话不能完全取得沈乐信任,他是个聪明人。
沈乐点了点头:“放心,等查完账目我再来店中找你。万掌柜,钱思我就先交给你了,带他好好洗洗,换身衣服。一会儿我回到府中会让刘宏带人过来。”
“是,公子。”
沈乐没有停留,立刻准备回府,他拉上沈玥,走匆匆离开。
到了府中,刚进门口就听着娥英那哭喊声,沈乐眉头一皱,询问门房:“老范和庄夫子在府中吗?“
“回公子,没见他们出来,想是还在府中。倒是今早有个小厮来找公子。“门房恭敬地回答道。
沈乐点了点头,赏了门房几两银子,然后绕过前院,径直回到自己的院里,刘宏平时如果不跟在沈乐身边,一般就是在沈乐门口守候。
“公子!“
“善德,你去把老范与庄夫子唤来,另外下午带着秦氏兄弟去东市口第一家玉器店寻一位万掌柜,到时候让秦杰秦坤听老板吩咐,保护好店里一个叫钱思的人。“沈乐吩咐道,秦杰秦坤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武艺了得,曾分别和刘宏切磋,不过几招就把刘宏给撂倒。
“是!公子。“刘宏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老范与庄羽就到了。
“参见公子!“
“好了,不用多礼,这次找两位来,是由两件事需要二位去办,范叔去竹简上写的店铺或者庄子好好查查最近账目与经营情况,一定要详细真实,庄羽,你去查查这个人,特别是他背后的家族。“说着他将两个竹简分别递给二人。
两人领命离去。沈乐敲打着桌面,思索着钱思说的话。
快要到中午,凝巧来到沈乐一旁,娇滴滴地说道:“公子,长公主让奴婢来叫公子过去用膳。”
沈乐正埋头写着下午要交给华晨的功课,头也不抬地道:“你回禀母后,就说我在自己院中用膳就好。“
“公子……“凝巧欲言又止。
沈乐抬起头,这才发现凝巧两边脸颊红肿的厉害,眼睛上也有些淤青,他关切地问道:“你的脸?”
凝巧一下子哭出声来,跪在地上。“呜呜呜,公子,张夫人到府上后大吵大闹,她让长公主唤来奴婢与含香,结果就……就一边骂着公子,一边殴打奴婢,若非长公主拉着,奴婢怕是要被活活打死!”说着说着更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沈乐脑子一下子炸了,他本就被那些店铺闹得心烦。有意避开娥英,没想到她竟然连自己的身边的侍女也不放过。
沈乐越想越气,刷的一下站起来。
“公子……她虽然打的是奴婢,但是却是冲着公子来的,她说什么,老楚王尸骨未寒,公子就卖国求荣,踏着姐夫的头颅去向帝室摇尾乞怜。”凝巧火上浇油地说着,沈乐心中的怒火更甚。
“好了,你随我去前院,让刘宏带上几个侍卫也到那。”沈乐来到凝巧的身边将她拉起,然后抹去了眼角的泪珠。
大步流星地朝前院走去。只是他没注意到,凝巧眼中不可察觉的得意。
到了前院,娥英还在不停辱骂着,坐在龙薇身旁的沈玥听不下去了,便与她吵了起来。不想沈乐刚到时,娥英一怒之下,竟然当众扇了沈玥一耳光。声音清脆响亮,沈玥捂住脸一下子哭了起来。
沈乐额头青筋暴起,龙薇看到沈乐的样子,吓了一跳,刚要阻拦,是沈乐将龙薇推开,一把将娥英拽起,两耳光便打了上去。
所有人都惊住了,娥英被打后,凶相更甚,面目狰狞,她发了疯般撕扯着沈乐,在沈乐脸上留下两道血痕。
“你这个刽子手,我要杀了你,替张家报仇!”她嘴上叫喊着。
沈乐暗暗吃痛,他已经收力了,没想到娥英把张家的血债全部算在他头上,他怒从中来,一下子将娥英推到在地,娥英的头正正好好碰到了柱子,磕出了血,她小腹下的衣袍一下子染的通红。
“娥英!”龙薇悲愤交加,身上黄龙图腾浮现将沈乐震开,她上前将娥英抱住,撩起下面衣袍,脸色苍白,大声呼喊着:“快请郎中!快请郎中!”婢女们手忙脚乱,老范如今也不再府内,还是刘宏见状,先来到沈乐的身旁,见沈乐没有反对,才急忙去找郎中。
沈乐大脑一片空白,他的怒火已经消了大半,看着在龙薇怀中不省人事的娥英,他有些不知所措。特别是母亲冲过来时,脸上的愤怒,更让他迷茫,他做错了吗?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娥英扇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还是说当初要违背皇帝的命令,帮助张景叛乱?他真的很迷茫。
“王兄!”沈玥带着哭腔拉了拉沈乐的衣袖,沈乐落魄地从地上爬起,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正堂,走出前院,向着府外走去。
沈玥咬了咬牙,也跟了出去,身后跟着两名侍卫。
沈乐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时不时撞着过路的行人。这个少年郎第一次对人生赶到迷茫,曾经双眼失明时,他只想着保住自己与母后、玥儿的安全。可是双眼复明后,他的眼界与胸怀不再是自己的苟且,他想要权力,也渴望能建功立业,可是他毕竟只是个少年,鲁莽、冲动伴随在他左右。心中倔强更是让他对未来感觉到了迷茫。
天色灰蒙蒙,细雨一点点他的身上,今年的雨水比以往来的都要早,本应是晚冬的末尾,却被初春早早地打破了冰雪。
沈乐被躲雨的人群裹挟着不知去往何方,沈玥焦急万分,只得四处寻找。
沈乐来到一处巷角,他再忍不住心中的悲伤,从小在黑暗中的孤寂与一路来的颠簸与辛酸涌上心头。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却承受了太多不该这个年纪承担的担子,身为嫡长子从小被父亲给予的厚望却成了兄弟姐妹们的争宠与排斥的对象、楚庭深宫中宫女仆役们的闲言碎语或是恶言恶语、无时无刻不伴随身旁的尔虞我诈,到后来离开楚国后,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枚棋子,无论是赵氏一族,还是龙岚华晨,甚至是自己那死去的父王,都是如此。
他忍耐的太久,眼泪就像是流水一般倾泻而下,这是他一生第一次流泪,第一次那么的无助。
雨点如黄豆般打在他的身上,浑身被雨水浸的冰凉。
突然一把纸伞挡在了他的头顶,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沈乐的耳畔响起:“大丈夫当心怀四方,在此哭哭啼啼做女儿态,不知羞耻。”这个声音让沈乐脑子一震,这是当初自己在百花楼被打的快要昏厥前的那个声音。
是她!沈乐激动地赶忙抬头,是位红衣劲装的女子,她五官精致,却不似寻常寻常女子般柔媚,但而是英气逼人,她的脸上没有涂脂粉,却也是容貌动人,凝巧含香在她面前也就是庸脂俗粉。身材婀娜,劲装之下,反倒给人一种爆发力极强的感觉,一头秀发扎了起来,十分干练,腰间挎着一把华丽的阔剑,背后背着行囊。
沈乐不禁有些呆住了,眼前的女子应该就是在百花楼救了自己的恩人。
那女子秀眉皱了皱,就要转身离开,沈乐赶忙叫住:“姑娘,可记得百花楼上救下的瞎子!”
那女子脚下一停,转过身来,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沈乐一番,沈乐赶忙站起身来。
“你是长公主的公子沈乐?”
“在下正是沈乐,当日醒后,我曾多番找寻姑娘,只是未能寻得。”上身了连忙说道。
“寻我?寻我作甚?”女子疑惑地问道。
“当日要不是姑娘及时喝止,我早就被他们活活打死,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是想要报答姑娘。”沈乐眼神真诚地道。
那女子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道:“嗨,那几个整欺男霸女的家伙,我早就想收拾他们一顿,那天刚好路过,就顺手救了。“
“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处,我愿意用全部身家报答姑娘。”沈乐当然没有说假话,他从来对于恩仇看的最重。
那姑娘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眼睛转了转,喜笑颜开:“你真想报答我?“
沈乐狠狠地点了点头。
姑娘喜笑颜开毫不矜持地说道:“好,我接受了,你叫我夕秀吧!实不相瞒,我家在鲁国,父亲大大小小算是个官,但是他从小就偏爱我的两个哥哥,我那两个哥哥对我特别不好,我实在忍无可忍,这才逃出家门,逃到镐京,这一路上盘缠也花光了,没有去处,我那些哥哥还派人来抓我回去,我不想回去,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日?”夕秀眨巴着大眼睛望向沈乐。
沈乐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夕秀姑娘放心,在镐京,没有人敢动姑娘一根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