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来的是刘靖,她似乎没有立刻发现站在眼前的是石磊。直到快要错身而过,才赫然停下脚步。连一直低着头的石磊也感觉得到,她好像想说什么。
她还没出声,石磊就说:“晚安。”
他尽量保持和面对别人时一样的口吻与低沉声音,而且绝对不让两人视线对上,步伐也丝毫未变,他默默走下楼梯。
说不定刑警会在某处监视,所以就算碰到了,也务必表现得只是邻居关系——这也是石磊给刘靖的指示之一。她似乎也想起了这件事,小声说句晚安后,就无言的上楼了。
一走到惯用的公用电话,他立刻拿起话筒,插入电话卡。三十公尺外有间杂货店,看似老板的男人正在忙着关门打烊。除此之外,周遭没有人。
“喂,是我。”电话一接通后立刻传来刘靖的声音。听她的口气好像早就料到是石磊打来,这点令他莫名欣喜。
“我是石磊。有没有什么情况?”
“啊,呃,刑警来了,来到店里。还是同样的刑警。”
“这次问了些什么?”
“他问张富有没有来过‘天天美食’店。”
“那你怎么回答?”
“我当然说他没来过。结果刑警说也许张富来时我正好不在,然后就进去后面厨房。之后我听店长说,刑警好像让店里人员看了张富的照片,还问他们有没有这样的人来过,那个刑警正在怀疑我。”
“你会被怀疑是意料中事,没什么好怕的。刑警只是问这件事情吗?”
“另外,他们还问起我以前上班的店,那是在市中心的夜总会。他问我现在还去不去那间店,是否跟店里的人保持联系?我照石老师交代的,一概予以否认。然后我反问他们,为什么要打听我以前上班的店,结果,他说张富最近去过那间店。”
“我知道了。”石磊耳朵贴着话筒频频点头,“张富一定在那间店拼命打听你的下落。”
“好像是,我在‘天天美食’的事好像也是在那里打听出来的。刑警说,张富似乎正在找我,所以他不可能没来过‘天天美食’。我就告诉他,没来过就是没来过,跟我说这种话也没用。”
“其它还问了什么?”
“他只问了我这些,不过小美……”
石磊猛然握紧话筒,“刑警也去找她了吗?”
“对,我刚刚才听说,他们在她一出学校就找上她了。我想应该还是那两个来找我的刑警。”
“小美在你旁边吗?”
“在,我叫她来听。”
小美似乎就在身旁,立刻听到小美“喂”了一声。
“刑警问你什么?”
“给我看张富的照片,问他有没有来过家里……”
“你回答没来过吗?”
“是的。”
“他们还问了什么?”
“电影的事。问我真的是十日那天看的电影吗?会不会记错了。我说绝对是十日没错。”
“结果他们怎么说?”
“问我是否告诉什么人看电影的事,有没有传短信之类的?”
“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没发短信,不过跟朋友提过,结果他就问我能不能告诉他朋友的名字。”
“你告诉他了吗?”
“只告诉他齐香的名字。”
“你说的齐香,就是十二日那天跟你聊电影的朋友吧?”
“是的。”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刑警还有没有问别的?”
“其它就问些无关紧要的了。问我上学开不开心,练习羽毛球累不累之类的。那个人不晓得是怎么知道我参加羽毛球队的,当时我明明没有拿羽毛球拍。”
石磊推测,对方应该是看到放在家里的羽毛球拍了。那个警官的观察力果然不可小看。
“怎么样?”话筒传来的声音变成刘靖的。
“没问题。”石磊为了让她安心,用力说道,“一切都照我计划进行。今后刑警应该还会再来,不过只要照我的指示做就不用担心。”
“谢谢,我们只能仰仗石老师了。”
“好好努力,再忍一下就好了。那么明天见。”
不管如何,目前的确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他早就料到警方迟早会发现张富打听刘靖下落一事,因此他才判断需要不在现场证明;而那个不在现场证明令警方起疑也是意料中事。
他也猜到刑警会找小美。刑警大概认为,要拆穿不在现场证明,从女儿下手会比较容易。虽然他早就想到这点而做了各种防范,不过或许该再检查一次看看有无漏洞——
石磊转着这样的念头回到公寓。
晚上吃完晚饭,田春达和妻子吴敏华谈起了这桩案子。吴敏华是警察学院的犯罪心理学副教授。刑侦支队的一些年轻刑警都是她的学生。她还到刑侦支队讲授过一些犯罪心理学知识。所以田春达有时会和妻子研讨一下案情。
“刘靖说她们去看电影,是在案发的本月十日,而且她的女儿在十二日告诉同学这件事。”田春达边替吴敏华倒茶边说,“就在下午,我已经确定过了。”
“那你从她同学那里听来的结果如何?”
“还很难说,根据那女孩齐香的话,好像没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她说在十二日那天,的确小美聊起和母亲去看电影的事。齐香也看了那部电影,所以两人聊得很起劲。
“案发两天后的时间点倒是有点可疑。”吴敏华说。
“没错。看过电影之后如果想跟同学讨论,照理说应该隔天就会说。所以我的想法是:电影或许是十一日那天看的。三月十日刘靖工作到晚上6点,女儿如果一结束羽毛球练习就立刻回家,应该赶得上七点那场。实际上,她们坚称十日那天就是这样去电影院的。”
“羽毛球?她女儿是羽毛球队的吗?”
“我第一次去她家时,看到屋里放着球拍,立刻就猜到了。对,打羽毛球这点也有点可疑。你当然也知道,那是一种相当激烈的运动。照理说结束羽毛球练习后应该已经筋疲力竭。”
“一个结束羽毛球练习已经筋疲力尽的中学女生,之后去看电影也就算了,竟然还跑去ktv唱到深夜未免太不自然——这就是你想说的吧?”
田春达看着妻子,的确被她说对了。
“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地断定这样不自然,毕竟有些女生就是体力比较好。”妻子又说。
“是这样没错,可是她很瘦,看起来不像体力很强的样子。”
“也许那天的练习比较轻松。更何况,你不是已经确认过她十日晚上的确去了ktv吗?”
“是啊。”
“她是几点进ktv的?”
“九点四十分。”
“你说刘靖的工作六点下班是吧?命案现场在污水处理场附近的河堤,扣掉来回的时间,大约还有两小时可以用来作案……也对,也不是毫无可能。”吴敏华交抱双臂说。
“案发那晚正巧去看电影、唱ktv,你不觉得未免太恰巧了吗?”田春达说。
“我了解你的心情,不过还是需要理性地判断。也许你该着眼于不在现场证明之外的部分。”
“我们该做的都做了。”田春达从搭在椅子上的大衣口袋,取出一张影印纸,在桌上摊开,纸上画了一个男人。
“这是什么?”吴敏华问。
“我们请人试着画出遇害者生前的穿着打扮,现在正有数名刑警拿着这个,在市内各处打听。”
“我想起来了,你说衣服没有烧光吧?深蓝色运动外套和灰毛衣,以及深色长裤啊……听起来好像是随处可见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