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她真的是被人侵害,然后疾病发作而死亡的?”郝东问道。
“这个我可没说。”韩法医摇摇头,说,“具体的案件经过推论,是需要结合现场、视频监控等一系列线索综合得出的。好在现场条件非常好,又有那么多监控,不愁这些个问题解决不了。对于法医来说,在我们确定了死者可以排除其他死因之后,外力导致机械性窒息,联合小心脏综合征并发而导致死亡的死因,是可以出具的。”
“现在只需要排除中毒的可能性,就排除其他死因了。”韩法医说道。
“我们来看一看死亡时间吧。”张法医说,“其实死亡时间已经很清楚了,准确地说,我们用胃肠内容物的情况,再来印证一下。”
“好的,死者昨天中午十二点整在公司吃的饭,吃的是西红柿炒蛋、肉末茄子和基围虾套餐。”韩法医说,“这个我已经让侦查员调查清楚了。至于晚上,她一般也在公司吃饭。但是近期受疫情影响,公司食堂不开门,她怎么吃饭,侦查员还没查清楚。”
“估计是外卖。”张法医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死者的胃,说,“看来还真不一定。对于这个很自律的女人,晚上不吃饭也是有可能的。”
死者的胃是完全空虚的。
法医捋出了死者的小肠,在解剖台上按50cm一段的长度蛇形排好,然后用剪刀剪开,查看肠内容物的情况。
“死者肠内容物迁移到了距离十二指肠三米的位置。”张法医说,“胃排空需要六个小时,然后按照食糜每小时在小肠内前进一米的速度来判断,死者是在末次进餐九个小时后死亡的。”
说完,张法医又在死者的肠内容物里挑出一些食糜,放在托盘之上,用流水冲洗了一下,说:“嗯,西红柿的皮、肉末、茄子皮。不会错的,看来她末次进餐就是中午那顿饭,晚上并没有进食,而且也进一步印证了她的死亡时间是晚上八九点钟。”
“晚上不吃饭多饿啊。”郝东说,“我早上吃得那么饱,现在都饿了。”
田春达抬头看看解剖室里的挂钟,此时已经下午一点半了,他笑了笑,说:“走,我们去食堂吃饭,休息一下,正好也等等理化结果,然后去参加下午五点的案情碰头会。”
在田春达赶去案情分析会的时候,韩亮打来了电话,说理化检验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可以肯定的是,排除了常见的气体中毒,也排除了常见的药物中毒。现在有没有可能是其它少见的药物中毒或者是食物中毒,还在进一步检验。
田春达知道这个结果已经足够了,因为死者的胃内容物已经告诉了刑警们,她死亡前别说吃饭了,甚至连水都没有喝,怎么可能是食物中毒?既然中毒的可能性被排除,那么她的小心脏综合征之说,自然就是可以解释死者死亡的唯一可能了。
田春达抖擞了精神,走进了会议室里。他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急切。果然,他还没坐稳,张副局长就急忙问道:“怎么样?是命案吗?”
对于这个一年不超过二十起命案的城市,这半月之内就发生了两起命案,即便很快破获,局领导肩膀上的担子也会很重。田春达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是不是命案,这不是法医来说的。”田春达说,“虽然死者有基础疾病,但是外力侵害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什么?有外力侵害?”张副局长问道。
田春达点了点头,也不管侦查员们听得懂还是听不懂,把死者的尸检情况以及小心脏综合征的发病症状和致死原因都解释了一遍。
“死者的内脏器官和尸表情况是一致的。”田春达说,“窒息征象有,但是很轻微。但既然是有,而且口唇黏膜有伤,那么我觉得她自己造成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还是要排查一下进入她家的人。”
“现在就是排查不清楚啊。”张副局长忧心忡忡地说道。
“啊?又有足迹,又有监控,怎么会排查不清楚呢?”田春达连忙问道。
张副局长只是摇头沉思,没有回答。田春达看向苏林,问:“哎,林峰哪儿去了?”
苏林说:“今天下午,我和林峰在技术鉴定室对现场的地面吸附膜进行了研究。这个死者真是非常爱干净,家里地面上的浮灰都很少。”
“再少,也是有的。”田春达说。
“是有。”苏林说,“可是,现场是被死者的两个同事先发现的,120又进入了现场,所以对现场地面本身就少的浮灰造成了严重的破坏。我们找到了很多类似鞋底花纹的区域,但确定是鞋底花纹并且有比对价值的,目前证实全都是死者同事和120的。”
“也就是说,没有其他人的了?”郝东问道。
“不,我的意思是说,即便有其他人,足迹也被破坏了。”苏林说道。
“不会啊,同事和120只进入了中心现场客厅,其他位置呢?卧室什么的?”田春达连忙追问道。
“卧室肯定没有其他人进入过。”苏林说,“只有死者自己的拖鞋足迹,没有其他人的。”
“那足迹被破坏了,究竟是有人进入还是没人进入?”郝东纠结这个问题。
“从目前看,虽然找不到明确的,除死者、死者同事和120外的其他人的足迹,但是现场地面上,我们吸附到了不同于浮灰的其他印迹。”苏林说,“看起来,应该是泥水印,但是看不清鞋底花纹。而死者、死者同事和120的人的鞋底我们都确定了,不可能带有这种泥水印。”
“所以说,你们还是倾向于有人进入。”张副局长低头颦眉说道。
苏林点了点头,说:“所以林峰没找到确切答案,自己回现场复勘去了。”
“至少能说明一个问题,即便有凶手,凶手也没有进入卧室,而通常侵财都是要进入卧室的。”田春达说,“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色,他是为了什么?”
“你是说矛盾关系吗?查了一下午,几乎找不到有矛盾关系的人。”张副局长说道。
“不对啊,不是还有监控吗?”田春达转脸看向海洋。
向海洋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真的是非常遗憾,虽然小区的每个单元门外都有监控,但是这个监控的位置安装得有问题。如果单元门不关闭,而是最大限度打开的话,单元门上缘的一个锁扣就会正好遮挡住摄像头。处于这种情况的单元门摄像头,顶多只能看到有人影进入单元楼道,但根本看不到是什么人。现场这栋楼的单元门,因为昨天早晨有人搬家,所以被大开了,一直到死者同事进入的时候,都没有关闭,所以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在案发时间进入现场。”
“会不会是搬家的那户人家搞的鬼?”郝东问道。
“查了,不会。”张副局长用手指轻轻抚摩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不是还有电梯里的监控吗?总不能也被挡住了吧?”田春达问。
“现场是四户两梯,一部电梯里的监控坏了,另一部电梯里的监控倒是正常的。”向海洋说,“我们结合死者晚上八九点钟死亡的这个时间点,前后各延长了一个小时,去逐一固定。坐电梯上去的有二十一个人;坐电梯上去不久又下来的,有五个人;没看到上去,只看到下来的,有六个人。这三十二个人,有四个是外卖员,其他都是小区业主。这些人都调查了,而且从监控来看,这些人都不是去23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