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经市电信局证实,那部座机也是杜梅用自己的身份证申请的,地址大家都很熟。梧桐路东平区建委家属楼403室。
田春达想到在403室时绝对没有看到房间里有电话,而且他的眼神一直不错。
所以他马上联想到床头柜上那一块摆放东西后留下的痕迹,那正好符合一部普通固定电话机的大小。
神秘情人的消毒工作做得太到位了。
晚上,田春达开车已经驶过区建委家属楼,他瞥了一眼后视镜,随即猛踩刹车冲下车。
他看到403室临街的窗户里,有手电筒的光柱一闪而过。
站在403室门外田春达心跳得厉害,几十米的冲刺让他气喘吁吁。门锁着,他把耳朵贴在防盗门上倾听片刻,没有声音。从手包里掏出钥匙轻轻拧开门,闪身而进,随即蹲进门旁的阴影中,努力适应房间里黑暗的光线。
房间里空无一人。
在黑暗中独自一人搜索一整套民宅是个很危险的工作,尤其是房间的某个角落里有可能藏着一个人。田春达双腿微曲,弓着腰,小心翼翼但动作很果断的拉开每一扇门,片刻后探进半个身子窥探。
搜索卧室落地衣柜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个入室者已经先他一步离开了。入室者一定是察觉了有人到来。他很冷静,从403室出来后没有下楼,因为那样一定会在楼梯上和来人迎面而遇。他沿着楼梯向上爬,安静地等来人进屋之后才逃跑。
和上次一样,403室内还是干净得一尘不染。客厅厨房卫生间都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卧室里还有那种香味,这次田春达能分辨出其中夹杂的双氧水味道。
田春达的目光滑过衣柜,滑过梳妆台,滑过双人床,最终落在右边那只摆着香薰台的床头柜上。那上面曾经有一块摆放过什么东西的方形痕迹。
现在这块痕迹被一只红色的固定电话机严丝合缝的遮盖住了。
刑警进一步调查,发现东平区社保分局局长赵东仁和梧桐路杀人案扯上了关系。
建委家属楼403室那部固定电话刚刚开通时,与赵东仁的手机之间有过几次短暂的夜间通话。略早一段时间开始,赵东仁的手机也经常拨打杜梅的电话。直到杜梅办理了手机卡后,这种紧密联系突然中断。
赵东仁,应该就是杜梅的神秘情人。
田春达画了一张表,依时间顺序详细记录所有线索,试图从中找出隐含的内容。
去年12月,杜梅租下了建委家属楼403室,并安装了固定电话。这部电话与赵东仁手机有联系。此后杜梅频繁出现在建委家属楼,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辆车牌尾数为9的黑色桑塔纳轿车。
1月,杜梅购买了2张手机卡,建委家属楼403室固定电话与赵东仁之间的联系中断了。
5月,杜梅做了人流手术。当月,本市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和一起抢劫未遂案,作案凶器均为铁榔头。
6月,岳东因吸毒被东平区社保分局开除。
8月,杜梅和一个不愿露面的摄影师一起在大连旅游。
10月,杜梅提出出国的想法。自当月起,赵东仁和岳东出现了电话联系。
11月17日午夜,杜梅在梧桐路被杀。随身携带的现金和钥匙被凶手拿走。杜梅的神秘手机也同时失踪。
11月19日,自称赵先生的人从社保分局给岳东发短信,留言要求见面。
11月20日,岳东出现在社保分局,直上二楼,当时二楼只有赵东仁在。
11月21日午夜,社保分局被盗。案发时赵东仁吃了感冒药正在家中睡觉。
11月22日社保分局报案。
11月23日,田春达发现了建委家属楼403室的可疑之处。
11月24日夜,田春达和郝东、杜兰进入了建委家属楼403室,房间被清理过。固定电话被拿走。
11月25日夜,有人夜入建委家属楼403室,房间内的固定电话重新出现。
11月26日,岳东将两张购物卡交给张娜。田春达和郝东夜访社保分局盗窃案现场,明确了内盗嫌疑。
11月27日,刑警发现了岳东这一线索。当晚或者次日凌晨,岳东被杀。
11月30日,岳东的尸体被发现。
在时间表下面的空白处,田春达列出了赵东仁身上的其他疑点。
1、盗窃案当晚赵东仁的时间证明——他的妻子金雯。
2、赵东仁一次购买两部同款的女士手机。
3、尾号为9的黑色桑塔纳轿车。
4、27日晚赵东仁的行踪。
5、赵东仁家、建委家属楼403室都出现过的进口巧克力。
一直忙到午夜,田春达才把所有的线索整理完。抽了整整一盒烟,嘴都麻了。
第二天早上十点赵东仁如约出现在刑侦支队办公室。
询问在田春达队长的办公室里开始,郝东做记录。
没等刑警开始问,赵东仁就告诉刑警,昨天上午他去了一家缴费企业办事,下午快下班才回来,手机也没电了,他主动提供了该企业的名称、地址和财务科的电话号码,接着向刑警描述他跟几个财务人员商讨明年缴费计划的整个过程,极尽所能的详细。
听得刑警几乎失去了耐心。
但田春达没有打断他,一边喝茶一边笑眯眯地瞅着他,中间还让刑警安义给赵东仁续了两次水。等赵东仁口若悬河的说完之后才开口问,“岳东是你的司机吧,能谈谈你对他的看法吗?”
赵东仁点点头说:“岳东以前当过我的司机,后来被局里开除了。他只不过是一个临时工而已,身上毛病不少,尤其是吸毒,当初就不该聘用他。听说他死了是吧,煤气中毒。”
田春达点点头,说:“他被开除以后,你们有过联系吗?”
赵东仁仰头思索了一番后说:“有过,他找我借过钱,到单位找过我,还去过我家里。”
“什么时候?”田春达不紧不慢地问。
“4、5个月前了吧。”
“最近呢,你们联系过吗?”
“嗯,他给我打过几个电话。都是找我借钱。我拒绝了。我不想和一个吸毒的有什么瓜葛。对了,局里被盗的前一天,21,不,20号下午,他来过我办公室,又是借钱,说已经戒毒了,想做点小买卖。每次借钱都说戒了,谁信啊。”
“除了借钱他还说什么了?”
没有,没说别的,在那种人眼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我现在严重怀疑我们局的盗窃就是他干的。”
“19号你给他发过短信吗?”
“没有,怎么可能,躲都来不及。”赵东仁的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19号岳东的手机上有条信息,约他第二天见面,留言的是位赵先生。你们单位还有人姓赵吗?”
“没有。”赵东仁的语速明显放慢了,分不清是谨慎还是紧张。“不过社会上姓赵的多了,不光我一个。也许是他的朋友。”
“赵局长,那个短信是用你办公室电脑发的,你怎么解释?”田春达语气严厉起来。
“不可能!我为什么给他发短信?”赵东仁也有些不冷静了。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田春达还是冷静地看着赵东仁,“你为什么给他发短信?”
赵东仁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能感觉到他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怎么会给他发短信,我不可能给一个吸毒的人发短信。是别人用我的办公室电脑发了短信,肯定是。趁我不在办公室,上厕所,或者别的什么机会。希望你们一定查清楚。还我清白。”
说完这些话赵东仁的呼吸平稳多了,脸上泛起的红潮也逐渐退下,挺胸抬头扬着脸的表情看上去很讨人厌,目光中透着扬眉吐气如释重负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