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芳站在高大明亮的穿衣镜前来回照着。
敬文也出现在镜子里,笑望着她。
“你穿上这件花布衬衫真水灵,像出水的荷花”敬文笑说。
“有那么好看?”云芳有些撒娇地说。
“确实好看,显得水灵灵的年轻,像个没结婚的小姑娘。”
“去你的,我都三十多岁了,四个孩子的娘,哪能像没结婚的小姑娘?你夸人夸过头了。”云芳撒娇地把头靠在丈夫肩上。
敬文捧住云芳的脸亲吻着,“你看着就是年轻。看,脸还是结婚前那么光滑,一点皱纹都没有。腰身也还是这么窈窕,就像没生过孩子。”
“你呀,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云芳媚媚地看着丈夫。
“不是。是你的模样在这摆着。你看。”敬文手指着镜子。
云芳又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敬文笑说:“不过,红花也得绿叶扶。我们纺织厂织的这花布也不错。”
云芳摸着身上的花布衬衫说:“是不错,又细致,又鲜亮,不次于洋布。”
“以后还要超过洋布。”敬文有力地挥着手说。
“会超过的,你做什么事都会成功。几年前说要建纺织厂,这不,现在建起来了。还发展得很好。”
“世界大战暴发,西方列强现在忙于相互厮杀,无暇顾及中国市场,少了这些猛虎的竞争和扼杀,我们民族工业就像挣脱了羁绊的鸟,轻快地起飞。”敬文看着墙上的世界地图说。
“嗯,现在是我们昌茂公司发展的好时机。”
“现在一些外资企业受世界大战影响,低价出卖在中国的企业,我们可以挑好的收购。”
“你刚建了纺织厂,公司现在还有这么多资金吗?”云芳问。
“我们可以从银行贷款嘛。我研究过国外大公司发展的历史,借鸡下蛋是他们快速发展的诀窍。如果我们抓住目前这个大好时机,几年内昌茂公司还会有大进展。”
“这么说,我很快就会穿上你第二纺织厂织出的花布?”云芳笑说。
“不是第二,而是第三,第四,你就等着瞧吧。”敬文拍拍妻子的胳膊。
云芳激动地把身子完全贴在丈夫身上。
这时有人敲卧室的门。敬文走过去打开门,儿子仁和站在门口。
“爹,娘,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全都收拾好了?”敬文看着已长得像自己一样高大的儿子问。
“大部分东西是娘这几天同我一起收拾的,余下的学习用品我今天也都收拾好了。”仁和回答。
“来,儿子,坐下。”云芳拉着儿子坐下。
“仁和,这次去美国留学,天高地远,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啊。”云芳拉着儿子的手说。
“放心吧,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上高中就住校,自理能力还是比较强的,这点我能放心。到了国外,要好好学习工业技术和管理,回来接爹的班。爹这些年办企业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上过高中大学,没有受过正规教育。”龙敬文看着儿子说。
“爹,放心吧,我会好好学习的。”仁和又看着桌上的一摞书对父亲说:“爹,您虽然没上过大学,但书读得并不少。古今中外,文的理的,特别是办企业方面的书您都没少看。我觉得我们大学毕业的老师都没您读的书多。”
“可不能这么说,我可比不了你们老师的学问。你别像你娘,把你爹看得太高了。你爹十五岁就当学徒,没上过多少学呀。”
“可您能琢磨,能钻研,在实际中学,所以您才能把昌茂公司办得这么好,发展这么快。”
“行了,别夸你爹了,我的耳根子都热了。办企业西方走在了前面,我们得向他们学,奋起直追啊。上海的徐家汇知道吧?”说到这龙敬文看着儿子问。
“当然知道,我可是在上海长大的啊。”仁和有些奇怪,上海人谁不知道徐家汇啊,可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可因为什么叫做徐家汇呢?”龙敬文又问。
“不知道。”仁和摇着头说。
“因为这里安葬着徐光启。”
仁和与云芳都睁大眼睛,等着龙敬文说下去。
龙敬文继续说道:“徐光启是明代万历朝的进士,以后官至礼部尚书。他虽是中国的高官,但对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却很崇敬,虚心学习。”
“他也去过西方吗?”仁和问。
“他没去过西方,他是向西方来中国的懂科学的传教士学习。他与传教士利玛窦是好朋友,与他一起译出了一大套《几何原本》,并出版发行。他还研究学习了西方的天文历法兵器经济水利等知识,可以说是当时中国西学知识最丰富的一个人。只可惜明清中国当权者对他学习西学的精神和作法并不重视,否则中国也不会落后挨打了。现在已经看得很明白,中国要强大,必须学习西方的先进科学技术,像西方那样办起先进企业。”说到这敬文看着儿子说:“你到美国要像徐光启那样认真学习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以后为国家所用。爹寄希望在你的身上啊。”
“爹,我一定努力。”仁和尚含着稚气的脸显现出郑重。
三天后,敬文云芳和仁和的两个弟弟到上海码头为仁和送行。
在仁和就要上船时,敬文抓住他的手,用另一只手从衣袋中掏出一只纸鹤和一只纸船放在仁和手里。仁和看着它们想:爹送我纸鹤是希望我像仙鹤一样身体健康,操守高洁;送我纸船是希望我能像船一样乘风破浪,勇往直前。他小心地把纸鹤纸船放进衣袋,抱住父亲流出眼泪。敬文拍拍儿子的宽厚的脊背,轻声说:“上船吧,船快开了。”
汽笛一声长鸣,轮船开动了。云芳泪流满面地向儿子挥着手。敬文凝望着儿子,儿子是自己的希望,公司的希望,中国的希望。儿子啊,你好好学吧,学成后早日归来,报效我们的工厂,报效我们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