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走了不到四五里路,忽然看见道旁一株大树上,悬挂着一口大钟。魏晓荷心想:“刚才在此走过,并不曾见有这口钟。这口钟少说也有六七百斤,这人能够纵上树去,将这口钟挂上,没有三四千斤的力量,如何能办得到?”再看离这钟不远,有一户人家,于是便走了过去,想问个明白。谁想才到那家门口,便隐隐听得有哭喊救命之声。魏晓荷侠肝义胆,不由绕到屋后,纵身上去一看,只见当院一个和尚,手执一把戒刀,正在威胁一个妇人,说道:“俺今天看中了你,正是你天大的造化。你只赶快随我到慈恩寺去,享不尽无穷富贵;如若再不依从,俺就要下毒手了。”那妇人说道:“你快快出去便罢,我丈夫魏青不是好惹的。”说罢,又喊了两声救命。
那和尚正待动手,魏晓荷已是忍耐不住,便道:“凶僧休得无礼,我来也!”话到人到剑也到,一道寒光,直往和尚当胸刺去。那和尚见他来势甚急,也不由吃了一惊,一个箭步纵了出来,丢下手上戒刀,抄起身旁禅杖,急架相还。战了几个回合,忽然一声怪笑,一根禅杖如飞电一般滚将过来。
魏晓荷用剑挡开那禅杖,又将剑紧了一紧,使了个长蛇出洞势,照和尚咽喉刺去。和尚见来势太猛,不由将身一闪。
魏晓荷叫道:“你趁早将这女子放下,我便把你放走;如若不然,今天你就难逃公道。”
那和尚对魏晓荷道:“我这个禅杖,练了十年。你我今日各凭手中兵刃。我若失败,从此削发入山,再不重返世间。你意如何?”
魏晓荷听了,正合心意,便道:“无论比哪一样,我都奉陪。”说罢,二人又打在一处。只见寒光凛凛,杀气森森,两人正是不分上下。
魏晓荷杀得兴起,便道:“此地太小,不宜用武,你敢和我外边去打吗?”
和尚道:“俺正要在外面取你的狗命呢。”
这时,那个妇人已逃得不知去向。二人一前一后,由院内纵到墙外的一片空地上,重新又动起手来。两人施展平生武艺,杀了个难解难分。
魏晓荷见和尚越杀越勇,又恐他放出飞剑,百忙中把手中宝剑紧了一紧。恰好和尚使了一个泰山压顶的架势,当头一禅杖打到。魏晓荷便将身子一闪。和尚更不怠慢,急转禅杖的那一头,向魏晓荷腰间横扫过来。魏晓荷见来势甚猛,不敢用剑去拦,将脚一点,身子纵起有七八尺以上。和尚见了大喜,乘魏晓荷身子悬起尚未落地之时,将禅杖一挥,照魏晓荷脚上扫去。魏晓荷早已料到他必有此一举,更不怠慢,禅杖未到时,将右脚站在左脚面上,借势一用力,不但不往下落,反向上蹿高数尺。这是轻功法中的蜻蜒点水燕子飞云的功夫,魏晓荷的绝技之一。和尚一杖打空,因为用力过猛,身子不禁往前晃了一晃。魏晓荷忽地一个仙鹤盘云势,连剑带人,直往和尚顶上扑下。和尚喊了一声“不好”,急忙脚下一用劲,身子平斜往前纵将出去,虽然是逃得快,已被魏晓荷的剑尖将左臂划破了四五寸长一道血槽。魏晓荷不容和尚站定,又是飞身一剑刺将过来。和尚好似疯了的野兽一般,急转身和魏晓荷拼命相持。
魏晓荷担心庙里贼人赶来,寡不敌众,想速战速决。她忽地将身一纵,将剑一舞,形成丈许长的一道剑花。和尚疑心她又使什么绝技,稍一凝神。魏晓荷乘机拔脚就跑。和尚见仇人逃走,如何肯善罢甘休,急忙紧紧在后头追赶。魏晓荷一面跑,一面悄悄将飞镖取出,拿在手中。和尚见魏晓荷脚步渐慢,正待纵身向前。魏晓荷忽地回头,手儿一扬,道一声:“着!”只见一线寒光,直望和尚面门飞去。和尚知是暗器,急忙将头一低,避将过去。谁想魏晓荷手急眼快,第二枝又连发过来,直射面门。和尚见来势甚急,无法躲避,想用口去接,可一个疏忽,将门牙打断了两个。立刻血流如注,疼痛难忍,没奈何只得忍痛回身便跑。魏晓荷见和尚受伤,心中高兴,回转身就追。
那和尚口中流血,牙又疼痛,但跑得却飞快。魏晓荷追了一阵还有一段距离。她怕和尚跑入庙中,又取出飞镖用力一抛,正中那和尚脖子,他晃了一下,栽倒在地上。魏晓荷赶到近前一看,和尚已经一命呜呼。
魏晓荷虽然是个年轻姑娘,但胆子大,喜欢冒险,她还是想到“慈恩寺”里看一看,这里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去处。为了安全,也为了方便,她化妆成一个云游道士。
行约数里,只见一片茂林,嘉树葱笼,现出红墙一角。一阵风过去,微闻梵音之声,果然是清静之处。
魏晓荷到了庙门,走将进去,一名知客僧见是个云游道士,便上前接待,聊了几句,便引魏晓荷往佛殿禅房中去游览。这个知客僧,名叫了一,谈吐非常文雅,接待殷勤。游了好一阵,知客僧又领魏晓荷到一间禅房之中歇脚。这间禅房,布置得非常雅致。墙上挂着名人字画,桌上文具非常整齐。靠西边禅床上,有两个夏布的蒲团,这是晚上做静功用的。
魏晓荷意欲同方丈谈谈。了一道:“家师圆通,在后院清修,谢绝尘缘,轻易不肯出来。改日有缘再会吧。”魏晓荷听了,也只好作罢。
这时魏晓荷看见一轴画,挂得地位十分不合式,正要问了一,为何挂在这里。忽然有一个小沙弥进来说:“方丈请知客师去说话。”了一便对魏晓荷道:“小庙殿房曲折,容易走迷,檀越等我回来奉陪同游吧,我去去就来。”说罢,匆匆走去。
魏晓荷心想:“这庙中的布置,同知客僧的谈吐,何等高明风雅。这间禅房布置得这样好,满壁都是名人字画,偏偏这边墙上,会挂这样一张画,岂不是佛头着粪吗?”原来这间禅房面积甚广,东边是窗户,南边是门。西墙上挂着米襄阳烟雨图的横幅;北墙上挂的是方孝孺白石青松的中堂,旁边配着一副对联,集的宋句是:“青鸳几世开兰若,白鹤时来访子孙。”落款是一个蜀中的名士张易。惟独禅床当中,孤孤单单挂了一个中堂,画的是八仙过海,笔势粗俗,满纸匠气。
魏晓荷又看见那中堂下面横着一个磬锤,随手取来把玩。一个不留心,把那八仙过海中堂的下摆碰了一下。大概上面挂的那个钉年代久远,有点活动,经这磬锤一震,后面凹进去一块,约一人高,一尺三寸宽,上面悬着一个小磬。魏晓荷不明白这磬为何要把它藏在此间,把磬锤取过来把玩,一时高了兴,随便击了那磬一下,只听“当”的一声,清脆得很。于是又连击了两下。忽见有一个小和尚探头,便听三声钟响,接着是一阵轧轧之声。同时墙上现出一个小门,门前立着一个艳装女子,见了魏晓荷,“呀”的一声,连忙退去。魏晓荷想:“原来这里有暗门,还藏着女子,那方丈一定不是好人。我何不进去骂那秃驴一顿!”又想道:“方师傅曾经同自己说过,无论庵观寺院,进去观看,如无庙中人指引,千万不可随意走动。皆因有许多出家人,表面上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清净寂灭,一尘不染,暗地里奸盗邪淫,无恶不作的也很多。平时不看破他行藏还好,倘或无意中看破行藏,便引起了他的杀机。这庙中既是清修福地,为何室中设有机关,藏有妇女?我最好不要随意乱动。再观察一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