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赶紧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把闹钟关掉:“嗯,你再睡会儿吧”
秦喧是被颠醒的,车厢里散发着一股霉味,她被绑在集装箱上,胶带封住了嘴巴,微微挣扎了一下就有人过来捏住了她的下巴,冰冷的匕首比上了她的脖子。
“别动,老实点”
她和方知有每天都说不到这么多话,她却和一个陌生人相谈甚欢。
“唔……你要去上班了吗?”方知有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
秦喧咽了一下口水,往后瑟缩着,来人戴着鸭舌帽昏暗的环境里看不清脸,却轻轻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带,压低了声音道。
“秦小姐,我是向队的人,请配合我们”
“叮铃铃——”手机闹钟响起来,于归迷迷糊糊伸手去摸,拿起手机一看却瞬间清醒了。
“这么久不在线有没有想我啊?”是方知有昨天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头像是游戏里的女角色。
虽然知道这么做不道德,但是于归还是忍不住往上翻了几页,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聊聊日常,谈谈游戏,夹杂着几句对方的调侃,但就是这种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却让她眼眶发热。
顾衍之拿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接过她手里的包,三两下穿上鞋子,拉着她出门。
“走吧”
“嗯!”
饭后,顾衍之又切了个水果盒塞进她包里:“一会记得吃,沙拉我放在你侧面的口袋里了”
她三两下扎好头发从洗手间里出来:“好了,今天吃什么?”
“煎蛋,牛油果三明治”早餐她的口味偏西式,顾衍之也就入乡随俗了。
弹壳被人打磨得很光滑,带着金属温润的光泽,陆青时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解开搭扣,系在了自己脖子上,妥帖地放入了毛衣里,思索着顾衍之都送她东西了,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送她一个什么来聊表心意,毕竟这枚弹壳是曾经差点击穿过她心脏的那颗,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陆青时拖长声音答:“知道了,快点换衣服出门啦”
在她们的车缓缓滑出小区的时候,秦喧也下了楼,还有一些入职手续没办,她今天得去一趟医院。
一辆装满货物的面包车缓缓驶出了小巷,开上了高速公路。
清晨的小巷里行人三三两两,秦喧走到熟悉的煎饼摊面前买了一个鸡蛋煎饼,边走边吃,眼看着即将走出狭长的弄堂时,猛地被人从身后掐住了脖子,冰冷的锐器抵上了她的腰间。
“唔……”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人一个手刀劈晕了,两三个人从房间里出来,七手八脚把人抬上了车。
果然那人咬了一口三明治,微微露出惬意的笑意。
“好吃吗?”
答应过她会诱老包出来,谁知道会是这么极端的方式,秦喧恨不得大骂她祖宗十代:“唔……”
还没开口就又被人封住了嘴巴。
“A组已到达指定位置”
“收到”
“B组已到达”
“C组到达”
耳返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声音,向南柯穿上防弹衣,子弹上膛,把配枪塞进枪套里:“出发!”
“老板,不能去啊,我怀疑这是黑龙他们给我们下的套”
郊区的一家废弃工厂里,包丰年坐在油桶上抽着烟,看着手机里发来的视频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底下有人不停苦口婆心地劝着。
这段日子锦州市警方加大了禁毒力度,前阵子更是捣毁了他们数个交易地点,向南柯率队突袭的那个KTV正是他们与另一伙黑帮的交涉地点,包丰年提前得到了消息没去,对方的二把手却被警方逮了个正着,怀恨在心也不无道理,但拿女人下手未免太过无耻。
他年轻时候就在黑白两道摸爬滚打,这些人的心狠手辣他见识得多了,秦喧落到他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他不寒而栗。
“老大,黑龙的翻江龙落网都这么久了,指不定早就被警方策反了,咱们就剩下这么几个出生入死的兄弟了,千万不能去啊!”
连日来的东躲西藏让众人都有些狼狈,不少兄弟身上都挂了彩,包丰年吐出一口烟圈,目光缓缓扫过他们或青涩或胡子拉碴的脸。
点开的视频里秦喧还在尖叫,被人捆绑在了电击椅上,一个背上有纹身的彪形大汉手里拿着一包白面淫笑着走向了她。
包丰年把烟头狠狠掼在了地上:“去他妈的,干!”
“老大,老大,不能去啊!”他推开了工厂厚重的铁门,一帮人膝行出来跪在了他面前,跟着他最久的兄弟以头抢地。
“咱们只要继续往南逃,过了边境,就没人能抓住咱们了,到时候要多少女人没有!老大你别犯傻啊!那个女人的命是命,咱们弟兄们也跟着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了啊!”
包丰年一把扶起了他,那张素来儒雅的脸上罕见地泛出一股杀气。
“把东西拎出来”
两大箱美钞,以及一箱白面和新型毒品。
他抽着烟来回踱着步:“你说的对,我不能让兄弟们跟着我一起去送死,这些钱你们拿去分了吧,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生死祸福全凭各人造化,至于这些货我不能给你们,我得拿去和黑龙那帮家伙换人”
“老大!!!”铁骨铮铮的汉子哭了起来。
包丰年把子弹上膛,朝天放了一枪:“谁他妈的再多嘴就去死!”
“怎么,不忍心了?”
即使知道那只是一包普通的面粉,向南柯扶着桌子的手还是微微颤抖了起来,她摇摇头,强迫自己定了定神。
李局亲自坐镇这次伏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不管怎么说群众的安危都是放在第一位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下开枪的命令”
这是一个废弃的渔场,紧靠着海边的码头,海风咸腥地飘过来,岸边飘着几条死鱼,四面空无一人,破旧的船坞里系了几只帆船,不远处的小岛上有狙击手在伏击,海水冷冷拍向了岸边,不到傍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包丰年你个龟孙子,有本事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啊!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可惜了这小娘们如花似玉地,怎么就叫你给糟蹋了呢!”男人哈哈大笑,露出满口黄牙,一边举着手机自拍,一边扯着她的头发走上了栈道,老旧的木质结构吱哇作响,海浪卷上了她的裙摆。
即使知道这是逢场作戏,秦喧还是有些害怕了,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她知道现在有很多人在看着她,向南柯,包丰年,她对着屏幕微微红了眼眶,嘴上贴着黑胶带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
包丰年看懂了,她在让自己不要来,一脚踩下了油门,皮卡冲破了渔场的大门,带起一阵黄沙,停在了沙滩上。
他摔门下车,子弹上膛,手里拎着一个皮箱,步步走了过去。
“你别动她,你们要的东西我带来了,放人”
“目标出现”向南柯翻身躲进了渔场背后的一个小屋里,其他的刑警也都四散了开来,把栈道团团包围住了。
挟制住她的男人知道,自己这场戏要是演不好这辈子就完了,警方不会放过他,道上的人更不会放过他,因此下手也带了几分狠劲,挥舞着刀片。
“你说,是不是你和警察勾结起来害我们老大!呸!枉我们老大那么信任你,你个狗娘养的东西!”
包丰年扯着嘴唇笑了一下,摘下墨镜,若无其事地看了一圈四周,诡异的安静,连海鸥的叫声都没有,他的目光再落回到秦喧身上的时候,多了几分深意。
秦喧其实既希望他来,又希望他不要来,这种矛盾的心情令她微微红了眼眶,再也难以抑制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呜咽。
“要是我哪至于被条子逼得四处逃窜,我今天人已经来了,诚意也带到了,箱子里还有美金,算是跟你们老大赔礼道歉了,先礼后兵,再不放人的话——”
他的手悄悄摸到了身后,还没把枪拔出来,一声响亮的枪声划破了海平面,有人声嘶力竭地吼:“老大快跑!那个女人骗你的!这是条子布的局!”
他仓促转身,血花四溅,跟了他最久的兄弟砍伤了一名刑警,被射成了筛子,倒在了血泊里。
“大头!”包丰年目呲欲裂,并没有时间给他悲伤,越来越多的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了出来,他带来的那些人或死或伤,这是一场针对他布下的局,好一个一网打尽!
包丰年唰地一下抽出了枪,眼睛通红,看着秦喧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她。
秦喧微微摇着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人间惨剧,泪水簌簌而落。
向南柯收拾完一个持枪毒贩,冰冷的手铐铐了个结结实实,把人从地上扯起来,仓促回头,就听见了一声枪响。
栈道上传来的,疼痛瞬间攫住了心脏。
“秦喧!”她拔腿飞奔,看见站在她身边的警方卧底摇摇欲坠,胸口沁出一团血花,仰面倒进了大海里。
滚烫的枪管抵上了她的太阳穴,包丰年疯了一样掐着她的脖子:“你害我,是你害我,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害我!”
秦喧被折磨得脸色惨白,双脚离了地,扒住了他的手,不停咳嗽着。
“住手!”一声厉喝,向南柯举起了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放人,活,不放,死”
狙击手拉上了枪栓,微微扣紧了扳机。
他在等一个不伤害人质,又能一击毙命的机会。
秦喧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境地,一边是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一边是她曾深深爱过的男人。
她不希望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受伤,但注定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死局。
两个人都遥遥举起了枪,对准了彼此的脑袋。
包丰年一只手死死卡着她的脖子,躲在她的身后,他知道现在只有秦喧能救他,这个女人能害他也能救他。
“狙击组先不要开枪”向南柯低声下了命令,又往前挪了一步,潮湿的栈道上海水沾湿了她的靴子。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打死她!”漆黑的枪口又抵上了她的太阳穴,秦喧心如死灰。
那绝望让她的心也开始痛了一下,向南柯开始后悔把她拉入这场局里,没有过多犹豫,她把枪口朝下,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放弃攻击。
“放了她,我当你的人质,一个刑警队长可比她有分量的多,你可以跟市局谈条件……”
耳麦里传来李局气急败坏的怒吼:“向南柯你疯了吗?!”
她一把扯下来扔进海水里,脸色平静。
“你能来说明你是个重情义的人”她深深看了一眼秦喧,低声道:“她没爱错人”
“我和你一样都不希望她出事,所以我当你的人质,放人吧”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包丰年激动起来,拿枪钻着她的太阳穴,白皙的额头很快被磨红了。
“你少来!把你身上所有的武器都扔掉!防弹衣也脱了!”
向南柯摘了头盔,随手扔到一边,不太长的短发在海风中飘扬着,然后解了战术背心也扔进了海水里,作战用的匕首放在了地上,她转了一圈从头到脚再无一丝防护,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常服衬衣。
“现在可以了吗?”
包丰年笑起来,微微红了眼眶,他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他曾在秦喧家里见过这个女人,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和她就渐行渐远了,只是没想到秦喧会帮助警方诱他出来,也没想到这个警察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背叛的痛楚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五脏六腑都开始绞痛起来,包丰年掐着她的脖子咬牙切齿:“我在外面刀口舔血赚来的钱都给你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向南柯也激动了起来:“你别动她,她也是逼不得已!这件事和她无关,要杀杀我!”
“要我放人可以”包丰年往后看了一眼辽阔无际的大海,海鸥掠过了海平面,夕阳笼罩着他们,像涂了一层血色。
“给我准备一艘船,还有柴油,水,食物”
有了这些东西他就可以逃出公海,到了那个时候中国警方对他毫无办法。
可是向南柯没有过多犹豫,她看见秦喧已经脸色惨白,气息奄奄。
“可以”她点了头:“我派人去沟通”
不一会儿,海平面上升起了白帆,一艘快艇出现在了码头上。
包丰年用枪管拍了拍她的脸,满意地笑了:“看来老子这个姘头没找错,你还是有点儿用嘛”
见她呼吸有些困难的样子,索性扯了她嘴上的胶带,秦喧拼命咳嗽起来。
包丰年强迫她抬起头,用枪抵着她的下巴:“你当人质我不放心,自己先断一臂再说”
向南柯看着放在地下的枪,再看一眼她的脸,深吸了一口气:“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不……不要……”看着她缓缓举起了枪抵上了自己的臂弯,秦喧拼命摇头,眼泪落了下来。
是为自己而哭的吗?
向南柯轻轻笑了一下,扣紧扳机:“别让她看”
“不要!向南柯你住手!你个混蛋王八蛋!谁要你救了!你他妈的给老娘滚!”秦喧挣扎起来,被人捂住了眼睛,一声枪响,她的世界黑了一下。
再睁眼的时候向南柯跪倒在地上,满身都是血,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失了血色,浑身都在抖。
“这样……可以了吧?”
包丰年仰天大笑了三声:“很好,有胆色!过来吧”
她跌跌撞撞起身,染血的枪被丢在了地下,每走一步都有血花洒落,像盛放的曼殊沙华。
秦喧咬着下唇哭起来,拼命挣扎着,用哽咽的嗓音骂她:“你总是这么自作多情,谁他妈要你救了!向南柯你滚啊!滚!!!!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向南柯也微微冷笑了起来:“你也少自作多情了,我说过保护人民群众是我们警察的职责,今天换了别人我也会这么做”
帆船停在了岸边,上面满载着柴油和淡水,包丰年很满意,他深深看了怀中的女人一眼,即使恨她入骨,他始终没有扣下扳机。
他看着不远处慢慢走过来的警官,轻轻解了她手腕的束缚,语气变得特别平静。
他说:“回去吧,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回到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里,而他会永坠阿鼻地狱。
他推了秦喧一把,女人跌跌撞撞往前扑了一步,却又猛地拽住了他的手腕,投入了他的怀里。
“老包……”她哽咽着:“别逃了,我们自首好不好,自首会从轻处罚,想想你的爸爸妈妈,还有我……我会一直等你出来的……”
包丰年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眼神有一瞬间的柔软,但他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在秦喧去北京上大学之后,他也曾想过不干这一行了,找一份安安稳稳的工作干着,等攒点钱等她大学毕业了就结婚。
可是一个没学历年龄又大的农村小伙子找工作四处碰壁,他这才发现自己除了吃喝嫖赌之外一无是处,更何况以前的那些老板们找上门来,一个掌握了太多秘密的人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被灭口。
他被打晕在雨夜的小巷里,是他以前的一个小弟偷偷跑了回来救了他,后来他成了他最得力的手下,直到他死他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只知道他叫大头。
他资助秦喧读书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她身上看见了过去的自己,令人垂怜的身世,同样不甘示弱的眼神,可惜的是他因为家贫流落街头的时候,没有遇见第二个自己。
如果当初有人能资助他上学,能带领他走向光明,也许他的人生会不一样。
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包丰年轻轻捧起她的脸,替她擦着眼泪。
“傻孩子,别哭了,回去好好工作,别辜负了自己学的东西,如果以后遇见需要帮助的人就帮一帮,听见了吗?”
秦喧点头,滚烫的泪水洒进了他的颈窝里,包丰年的心软了一下,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他被人推着往后退了一步,海浪卷上了裤腿,秦喧抱着他的胳膊。
他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推了一下没推开,向南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
“秦喧,快过来,别犯傻!”
说时迟那时快,坚硬的枪管抵上了她的胸口,包丰年轻轻扣住了扳机,咬牙切齿:“我不想这样,让我走”
向南柯见势不妙,从作战靴里拔出备用枪子弹上膛,冲了过去。
秦喧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勾起了唇角,洁白的裙摆在风中飘扬着,她和整个大海融为了一体,浪花和血色一起涌进了眼底。
刺耳的枪声划破长空,海鸥盘旋在海平面上,久久不愿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初中的时候给自己的座右铭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么多年虽然远远没有达到“达”的地步,但还是会愿意伸出手帮助有困难的人,小到递给拾荒者的一个矿泉水瓶,大到献血登记器官捐献,我们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小小的一个动作可能会改变别人的一生,愿这个世界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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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顾衍之把热好的牛奶放在了餐桌上:“青时,好了吗?我们得快点吃完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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