嗙一声厨房的推拉门被关上,季恒秋被江蓁一脚踹了出去。
“我......”
换来的是一个嫌弃的白眼。
再黏下去怕起反作用,季恒秋乖乖滚回沙发上。
土豆叼着玩具球在他腿边转,傻狗纯真无害的表情看得他恼火,季恒秋抬腿踹了它一脚出气:“爹妈都感情危机了!”
土豆歪了歪脑袋,听不懂人话。
季恒秋搓搓额头叹了一声气,从茶几上摸到手机找程泽凯求助。
电话接通,季恒秋劈头就问:“怎么办啊?你教的不管用!”
程泽凯正伺候儿子洗澡,背景音混杂着水流声,手机放在洗手台上,说话得靠喊:“啊?不管用啊?”
季恒秋:“抱也抱了,表白也表了,一点都没消气。”
程泽凯皱起眉头,不应该啊:“你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
季恒秋仔细想了想:“没吧。”
程泽凯依照多年经验,断言道:“那肯定就是你还没够到问题的关键点。”
季恒秋往厨房里看了一眼:“什么意思?”
“江蓁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气的是你作践自己。其实我也不是很理解,你这么多年跑人家死者家属面前没少挨揍吧?为什么啊季恒秋?你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见过爸替儿子道歉,没见过儿子替爸的啊。”
季恒秋躺倒在沙发上,太阳穴胀痛:“行了,你就别骂我了。”
“行,我不骂,好好给江蓁道个歉,态度再诚恳一点儿,你手上受着伤,再卖个乖,她肯定就心软了。”
听筒里传来程夏稚嫩的声音:“哼啾叔加油!”
季恒秋闭着眼睛笑了笑:“行,我加油。”
热好饭菜,江蓁拿了两副碗筷,想起季恒秋左手吃饭不方便,又多拿了个铁勺。
她故意拿了程夏的勺子,勺柄上印着叮当猫,某些人现在连五岁小儿都不如。
左手用不习惯,一块排骨怎么舀都舀不起来,季恒秋抬头看向江蓁求助。
江蓁心里来气,瞪他一眼:“人家要往你胸膛里刺你是不是也不躲?手上挨一刀受罪的是谁?”
排骨被丢进碗里,季恒秋心虚地不敢说话,埋下头扒饭。
江蓁又给他夹了几筷子菜到碗里,开口问:“知道错哪了吗?”
经高人指点,季恒秋差不多想明白了:“知道,不该作践自己身体。”
江蓁放下筷子,直视季恒秋道:“我和你说过吧,我爸是警察。他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怕,出警肯定冲在第一个,小病小伤从来不当回事。但是和我妈结婚尤其是生了我之后,他说他突然就特别贪生怕死,也不是怂了,就是觉得得好好保护好自己,得对家里人负责。季恒秋,你知道我接到电话说你在医院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季恒秋从椅子上站起来,江蓁泛红的眼尾看得他心脏抽疼,他把她揽进怀里,左手揉着头发,轻声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也不会再去见她。”
江蓁早消气了,就想让他长个教训,她揪着他的衣摆,仰起头说:“你没有错的,方姨迁怒你是因为她需要一个情绪的发泄口,但是你得知道你没有错。”
季恒秋没有说话,弯腰吻在她额头上,轻轻拍着她的背。
——错了的,他是犯了错的。
所有人都以为季雷那天的暴走是因为酗酒发疯,毕竟酒后失控造成的悲剧并不少见。
但他知道为什么受害者偏偏是莫桉。
所以方姨怨他恨他,季恒秋认了,刀割破皮肤的那一刻,他心里是狠狠松了一口气的。
虽然不及千万分之一,但能体会到当时莫桉的一点点疼他都会少一分痛苦。
只是现在看着江蓁为他担心为他难过,季恒秋又有些后悔。
“乖宝。”他蹲下身,放轻声音喊她。
江蓁戳在他心口,用手指点了点:“别受伤,要平安健康地和我过完这一辈子。”
季恒秋心软得一塌糊涂,一腔柔情化成水,他重重点头:“好,我保证。”
江蓁捧着他的右手,隔着绑带在手背上落下轻吻:“以后有什么不开心一定要和我说。”
季恒秋哽咽地回:“好。”
“我的小福星,要长命百岁。”
季恒秋抚了抚她的眼尾:“我尽量。”
江蓁踢他一脚:“说我一定。”
季恒秋笑意温柔:“好,我一定。”
江蓁这才满意,奖励似的摸摸他的脑袋。
季恒秋莫名觉得这举动有些像她平时对土豆的样子,搞得他特别想汪两声。
把人哄好了,季恒秋就有些得意忘形,一撂勺子说手疼要喂。
江蓁问他:“你左手也疼啊?”
季恒秋眼睛眨都不眨就张口胡诌:“右手疼得我全身没力,你喂我吧。”
江蓁拿他没办法,接过他的碗,舀了一勺菜和饭送到他嘴边。
季恒秋满眼深情地盯着她,满足地笑:“老婆真好。”
江蓁手一抖,饭上的虾仁掉回碗底,她抿着唇深吸一口气。
季恒秋第一次这么喊,尾音上扬,本来就戳在她审美点上的嗓音,真是要命了,她耳朵尖都是红的。
说起来都是老夫老妻了,自己表现得这么害羞纯情,江蓁皱着脸憋回喉间要逸出的尖叫,清清嗓子粗暴地把饭塞进他嘴里:“快吃你的,少废话!”
季恒秋这会儿看她凶巴巴的样子都觉得漂亮极了,眼瞳里镶了滤镜,怎么看都是可爱的。
于是他由衷感叹:“你真漂亮。”
江蓁把手里的勺子调转方向敲在季恒秋脑门上:“你他妈是不是喝假酒了?”
季恒秋捂着额头,还傻呵呵地笑:“没,你就是漂亮。”
——
因为季恒秋手受伤了没法做饭,他和江蓁去程泽凯家蹭了好多天的饭。
酒馆里又招了一个帮厨,秦柏挑的人,是个小姑娘,名字里有个春,大家就喊她小春。
小春说起来就是秦柏的徒弟了,这俩人一个沉闷一个活泼,不知道组合在一起能碰撞出什么火花。
这天江蓁下班回到酒馆的时候,季恒秋坐在吧台边和程泽凯说话。
她放下包走过去,陈卓刚调好一杯酒,江蓁觉得口渴想拿过来喝,被他啪一下拍开手。
“这给我哥的。”陈卓把瓶子里剩余的雪碧递给她,“嫂子你渴就喝这个。”
这差别待遇,江蓁哟了一声,转头问季恒秋和程泽凯:“他俩和好啦?”
季恒秋摇摇头,程泽凯回答说:“没呢,小的憋不住了,大的还不想理他,这不在哄着呢。”
江蓁喝了一口饮料,陈卓刚调的酒是她给取的名,“小熊爱生气”,雪碧混烧酒,上面撒了软糖。
“拿这杯哄人,确定不火上浇油吗?”
话音刚落陈卓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手里的酒一口没动。
偏还有喜欢伤口撒盐的,缺德一号季恒秋问他:“怎么了?小熊还气着呢?”
缺德二号程泽凯坏笑道:“看来气挺足的,都一个月还冒着泡呢。”
江蓁憋着笑:“小熊,啊不对,小周说什么了?”
不喝他自己喝,陈卓闷了一大口酒,生无可恋道:“让我滚一边去。”
他除了调酒什么也不会,选那杯献殷勤,就是因为看起来最可爱,没有别的意思,谁知道正中枪口。
周明磊问他想讽刺谁呢,天地良心,真没那个意思,他也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想骂谁一般都正面刚。
陈卓洗了杯子重新操作,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
江蓁问他:“这杯叫什么?”
陈卓摘了两片花瓶里的玫瑰花瓣,故意提高音量喊:“不知道,就叫‘带刺的玫瑰儿’吧!”
周明磊肯定是听到了,反击道:“怎么不叫‘夜空中最亮的星’。”
他重音咬在星字上,直击要害,一针见血。
陈卓低头捣着杯子里的酒,反应却不是他意想中的着急跳脚:“星星没啦,我的石头还丢了。”
周明磊心一沉,走过来问他:“你什么意思?”
江蓁三人直觉气氛要变,识相地开溜回后厨偷偷围观。
“你说他俩......”她没有说下去,说出来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季恒秋明白她意思,说:“也许吧。”
程泽凯接话道:“对,谁说得准呢。”
陈卓和李宛星告吹了,她和别人在一起了,那小子也是篮球馆的常客,陈卓还和他打过几次,球技不怎么样,球鞋是真的多。
拽哥觉得李宛星明显就是在耍他,愤愤不平要替他讨公道,陈卓却意外地平静,拦住他不让去,说人家姑娘没那么心机。
送出去的礼都打包好还回来了,李宛星和他说了很多遍对不起。
陈卓没什么太大感觉,甚至还玩笑地问她一句:“我和他比,输哪儿了啊?我球鞋也不少啊。”
李宛星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和他认识很久了,但他一直不表白,我着急啊,和你接触就是想刺激刺激他,对不起啊。”
陈卓摆摆手:“没事,我也算是助攻了,祝你俩长长久久。”
给人当了次工具人,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赔了个温柔体贴的哥哥。
陈卓没怎么体会到失恋的悲伤,坦然接受的程度让自己都觉得意外。
自从那次和周明磊吵完架,他其实对李宛星就没那么上心了,感情都是一阵阵的,他本来就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
就是和周明磊僵硬的关系让他抓心挠肺,等失去了才发现他哥对他有多好,陈卓心里懊悔啊。
周明磊的小名叫石头,家里这么喊他的只有周爷爷,陈卓听到一次觉得有趣,有时候也没脸没皮地这么叫他。
现在看来这名字取得真对,脾气就跟块石头似的。
陈卓哄人没经验,和程泽凯和季恒秋取了很多经,一招一招试过来通通无效。
他赔笑这么多天了,还是热脸贴冷屁股,现在有点自暴自弃,想撂摊子不干了。
“石头不理我啊!脾气又臭又硬,我都早上六点起来给你做早饭了,还要怎么做啊!我的热情也是有限度的,周明磊你别他妈太过分!”
周明磊眉头紧蹙:“你早说是你做的,面里有蛋壳我还给王阿姨扣了工资。”
陈卓快气吐血了:“你他妈有没有听我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王阿姨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