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客厅。
心事重重的刘正风,终于还是想着张秀小声问道:“张大人...若果真如此,在下应当如何应对?”
“那就要看你的决心了。”
“嵩山派一向强势,左冷禅既然打定了注意对付在下,便决不能善了...在下既然已经归顺朝廷,自当以朝廷为重...若金盆洗手时出了什么意外,还请大人不吝出手相助。”
“那是自然。”张秀微微点头,片刻后接着道:“曲洋呢?刘兄如此大费周章归顺朝廷,就是为了能与此人光明正大的来往...如今我既在此,刘兄何不为我引荐一二?”
刘正风神色一顿,连忙道:“大人明察秋毫,在下佩服...如今这衡阳城中‘正道’汇聚,在下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大人,曲兄虽是魔教中人,可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我与他音律相交,知他性行高洁,大有光风霁月的襟怀,是个君子...”
“君子?比岳不群如何?”
“这...”刘正风又是一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跟岳不群又不熟,但江湖上都说岳不群是君子剑...他也探听过旁人对曲洋的看法,无一例外全都是“魔头”。
魔教的长老就算不是大魔头,也是个中等魔头吧?
就好似江湖人提起当官的,先骂一声狗官以示尊敬,聊表立场...当年自己也骂过,嘿~
曲洋,近日应当是见不上了。
张秀也没有在刘府多待,衡州知府刘阔已经提张秀安排好了住宿,未曾怠慢。
前几日张秀去往刘府登门做客的事情已经传遍了衡阳城,有人已经猜出了刘正风怕是投靠了朝廷,张秀便是为此而来。
刘正风投靠之前只是限于一些亲近之人才知晓,并没有大肆宣扬,就是害怕有心人做文章...可如今,他也不需要刻意隐藏了。
一时间衡阳江湖暗潮涌动,今日是刘正风金盆洗手大典之日,江湖上的各路英豪便也先后往刘府去。
“岳师兄,快快请进。”
“原来是定逸师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天门师兄...许久不见了!”
将五岳剑派的师兄弟们迎入门中,再看看时间已然不早,刘正风便返入内堂,由门下弟子招待客人。
将近午时,五六百位远客流水般涌到。丐帮副帮主张金鳌、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率领了三个女婿先后到来,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是慕名而从未见过面,一时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
天门与定逸摆着高人的架子,不与闲人言语,反而是岳不群则隐隐成为众人c位,果真有君子剑的风范,让人肃然起敬。
正在一众宾朋喧闹之际,忽听门外砰砰两声铳响,跟着鼓乐之声大作,又有鸣锣喝道的声音,有在门口之人探头观望,急声说道:“不好了,官府的人来了!”
也不知究竟那里不好了。
众人正在疑惑愣神之际,只见刘正风穿着崭新熟罗长袍,匆匆从内堂奔出。众人正要打声招呼,可刘正风竟只是略一拱手,便走向门外,过了一会,见他恭恭敬敬的陪着两个身穿公服的官员进来。
实锤了...刘正风他还是投靠了朝廷,这几日的传言不假。
众人看向刘正风时,神色已然有了变化。
前一个穿着朝服的官员,显然不是什么高手,但第二个穿着飞鱼服的年轻官员,心道...朝廷什么时候也有如此出众的人物?
龙行虎步,气宇轩扬...想必也是锦衣卫之中的青年才俊...等等,锦衣卫!
莫非是他!
旁人还在猜测,岳不群已然是认出了来人,正是手中握着余沧海与田伯光两条人命的张秀。
除了岳不群,一旁的仪琳也在定逸师太耳边轻语:“师傅,就是这位大人救了我。”
定逸师太微微颔首,准备找个机会上前去道谢。
只见二人昂然直入,居中一站,身后的护卫右腿跪下,双手高举过顶,呈上一只用黄缎覆盖的托盘,盘中放着一个卷轴,张秀侧开一步,看着刘正风,朗声道:“圣旨到,刘正风听旨。”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的,刘正风双膝一屈,便跪了下来,向那官员连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微臣刘正风听旨,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锤死了。
不少自诩江湖豪杰的大侠,心里纷纷鄙夷刘正风的作为。
那官员展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南省巡抚奏知,衡山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
刘正风又磕头道:“微臣刘正风谢恩,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站起身来,向那官员弯腰道:“多谢张大人栽培提拔。”
那官员捻须微笑,说道:“恭喜,恭喜,刘将军,此后你我一殿为臣,却又何必客气?”
刘正风道:“小将本是一介草莽匹夫,今日蒙朝廷授官,固是皇上恩泽广被,令小将光宗耀祖,却也是当道恩相、巡抚大人和张大人的逾格栽培。”
那官员笑道:“哪里,哪里。”
刘正风转头向道:”奉敬张人人的礼物呢?”
“早就预备在这里了。”身边一弟子转身取过一只圆盘,盘中是个锦袱包裹。
刘正风双手取过,笑道:“些些微礼,不成敬意。”
那张大人笑道:“自己兄弟,刘大人却又这般多礼。”使个眼色,身旁的差役便接了过去。那差役接过盘子时,双臂向下一沉,显然盘中之物分量着实不轻,并非白银而是黄金。
张大人眉花眼笑,道:“本官公务在身,还要回京复旨,不克久留,来来来,斟三杯酒,恭贺刘将军今日封官授职,不久又再升官晋爵,皇上恩泽,绵绵加被。”早有左右斟过酒来,张大人连尽三杯,拱拱手,却转身向着张秀道:“子盛,你且替我在此做客。”
“是,侄儿省得。”张秀对着那人微微一拜。
嘿...这是个同族的叔父,来之前他就知道了,这一次过来除了是给刘正风宣旨之外,也将他父亲留给他资源做了一个简单的移交,最起码要把手底下一百来缇骑配齐,这也是牟斌的意思。
刘正风满脸笑容,将张大人直送到大门外,只听鸣锣喝道之声响起,刘府又放礼铳相送。
这一幕虽然在情理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虽然知道刘正风投靠朝廷已成定局,可没想到刘正风会在他们面前接受朝廷的封赏恩赐,一时间人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各人脸色又是尴尬,又是诧异。
张秀环顾四周,只觉着这些江湖人太过肤浅,竟把内心想法直接表露在脸上。
看看人家老岳,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就不能多学学?
“张大人请。”刘正风对着张秀一伸手,引张秀入座。
而后刘正风笑嘻嘻的走到厅中,抱拳团团一揖,群雄都站起还礼。
刘正风朗声说道:“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众位年轻朋友。各位远道光临,刘正风实是脸上贴金,感激不尽。兄弟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过问江湖上的事,各位想必已知其中原因。兄弟已受朝廷恩典,做一个小官儿。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江湖上行事讲究义气;国家公事,却须奉公守法,以报君恩。这两者如有冲突,叫正风不免为难。从今以后,正风退出武林,我门下弟子如果愿意改投别门别派,各任自便。刘某邀请各位到此,乃是请众位好朋友作个见证。以后各位来到衡山城,自然仍是刘某人的好朋友,不过武林中的种种恩怨是非,刘某却恕不过问了。”说着又是一揖。
刘正风转身向外,朗声说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未能张大衡山派门楣,十分惭愧。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正风庸庸碌碌,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一人不少。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宦,却也决计不用师传武艺,以求升官进爵,至于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门派争执,刘正风更加决不过问。若违是言,有如此剑。”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扳,拍的一声,将剑锋扳得断成两截,他折断长剑,顺手让两截断剑堕下,嗤嗤两声轻响,断剑插入了青砖之中。
众人一见,心中骇然,自这两截断剑插入青砖的声音中听来,这口剑显是砍金断玉的利器,以手劲折断一口寻常钢剑,以刘正风这等人物,自是毫不希奇,但如此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折断一口宝剑,则手指上功夫之纯,实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的造诣。
断了宝剑,刘正风自然是把手伸入金盆中——可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厉呵:“且住!”
“放肆!”
两声大喝几乎同一时间响起,然后便起了刀兵厮杀之声。
刘正风面色一变,想到了那日张秀的话,下意识往门外看去...只见已经有四个黄衣人被射翻在地,当中间的一个虽然还活着,显然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身旁还扔着一面五色锦旗,旗上缀满了珍珠宝石...只是现在沾满了血污。
周边围着二十余锦衣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这...”在场的人大多都能认得出眼前的棋子,心中惊讶道:“这是五岳剑派...左盟主的令旗??!”
那人看到了刘正风,张口就骂:“刘正风...你...竟敢吃里扒外...勾结朝廷鹰犬,为其走狗...”
刷——
一个锦衣卫一刀斩下。
“刀下留...”刘正风手身在半空中无力的抓了一下,还是没能阻拦这大好的头颅滚落在地上。
“这是何人?”
“是左冷禅的弟子,千丈松史登达...”
唰——
别的江湖人还好,五岳剑派的弟子,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进退,天门道长的剑拔了一半儿,却看到一旁的岳不群与定逸师太都没什么动作,也僵立在一旁。
心道...你们多少给点反应啊!
杀了史登达,张秀这边完成了一个丁级观众心愿,奖励了一盒精致的内裤,聊胜于无。
而刘正风现在也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儿来,自己请嵩山的人来观礼时,一个个都不来,如今却是提着盟主令旗突兀而来,显然就如张大人所说,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就在此时,又一个锦衣卫快步走上前来,对着张秀拱拱手,道:“大人,嵩山派之人要挟持刘将军家眷,属下来不及请示,就擅自动手了。”
刘正风一听这个,连忙抽了身旁之人的佩剑,往后堂去。
刚才见锦衣卫痛下杀手内心还有些疙瘩,可如果锦衣卫所说属实...那便是死有余辜。
在场的其余人也跟着一同前去,今日怕是有好戏看了,没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