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蒋驰的拳头已经砸到了陈涞的脸上。
蒋驰这一拳使出了十二成的力气,一拳头砸下去,陈涞的嘴角都渗出了血迹。
陈涞阴沉沉地看着蒋驰,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虽然没有还手,但那个眼神却比直接动手还要可怕。
姜茴看到了陈涞露出这样的表情,总觉得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姜茴怕陈涞说出来什么惊人的话,于是她赶紧从床上起来,走到了蒋驰的身边。
姜茴抓住蒋驰的胳膊,对他说:“我们先回去吧。”
姜茴没打算在医院多呆,本身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蒋驰看了姜茴一眼,“好。”
蒋驰听到姜茴的声音以后冷静了不少,他能从姜茴的话里感觉到她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
既然她想走,他当然要义无反顾地带她离开。
虽然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她,但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蒋驰搂着姜茴走到沙发前,将她的东西收拾好,带着她离开。
临走的时候,蒋驰又跟陈涞对视了一眼。
陈涞的表情跟刚才没什么区别。
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更没有上前阻拦。
被蒋驰砸了一拳头,他好像也没有什么要还手的意思。
陈涞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蒋驰搂着姜茴离开了病房。
他们两个人相携离去的背影逐渐模糊,陈涞的眼眶早已猩红得不像话。
他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抬起手来碰了碰眼睛,指尖竟然隐隐有些湿润。
蒋驰刚刚那一拳,让他想起了高三那年的冬天。
那次是他和蒋驰第一次见面,晚自习结束,他被蒋驰堵在了回去的路上。
那天夜里很冷,当时蒋驰也是这样打他的。
只不过那次他还手了。
然后,姜茴就到了。
当时她正好看到他在动手打蒋驰,所以给了他一个耳光。
当时他不明白她的那个耳光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晓得,那应该是对蒋驰的心疼。
如果今天他也还手,姜茴说不定也会像当年一样再给他一个耳光。
前面那几年,陈涞几乎一有时间就在思考,姜茴对蒋驰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后来,他想通了——她恨蒋驰的是真的,爱蒋驰也是真的。
她自己可以随便骂蒋驰,可是她忍受不了别人说一句蒋驰的不好,更忍受不了别人动蒋驰一下。
呵,这心态,不就像现在的他吗。
这一段关系里,蒋驰是食物链的顶端,因为他拥有姜茴的爱。
所以他是永远的胜利者。
至于他……
就算他现在再怎么风光,一旦进入这段关系,他永远是最低贱的那一个。
随时可以被抛弃,随时可以被踹开。
永远不会得到她的珍惜和爱,永远不会。
想到这里,陈涞突然就笑了起来,他的肩膀都在轻轻颤动。
笑着笑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蒋驰找了代驾把姜茴的车开回家里,姜茴则是上了蒋驰的车。
上车之后,两个人有长达五分钟的时间不曾说话。
姜茴低血糖刚刚醒过来,刚才又发生了那种冲突,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提不起来力气,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蒋驰说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蒋驰则是在花时间让自己冷静。
陈涞这个名字,一直是他心里头的一根刺。
哪怕他知道姜茴根本不喜欢陈涞,但是他们两个人上过床这件事儿,他这些年一直无法完全释怀。
如果陈涞不出现,他可以把自己的介意藏得很好。
可是现在,陈涞又出现了,而且还是改头换面出现的。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没权没势的穷小子,虽然他是靠着苏钰上位的,但他现在确实在sr集团有足够的话语权。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蒋驰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蒋驰深吸了一口气,他侧目看向了姜茴,问道:“今天没好好吃饭吗?我带你去吃点儿东西。”
姜茴本来以为蒋驰会先质问她和陈涞的事儿。
她原本都已经在酝酿着措辞准备跟蒋驰坦白了,没想到,蒋驰竟然没问。
姜茴听完蒋驰的话之后,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紧接着,胸口泛起了一阵酸涩。
她反问蒋驰:“你不问问我跟他怎么回事儿吗?”
蒋驰:“我是很想知道,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让你填饱肚子。”
蒋驰勉强挤出一抹笑,“想吃什么?”
姜茴想了想,说:“想吃牛肉拉面。”
蒋驰:“好,那我们就去吃拉面。”
………
蒋驰开车在附近找了一家拉面馆,这个时间点,拉面馆里人还是不少。
因为不是什么人均消费很高的地方,所以环境也没有特别好。
姜茴平时吃饭对环境要求很高的,她也很少主动提出要求来这种地方吃饭。
蒋驰一进来拉面馆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姜茴,问她:“要不要换一家?”
姜茴摇了摇头,“不用,我们去那里坐吧。”
姜茴指了指角落里的位置。
蒋驰点点头,拉着姜茴在角落里坐了下来。
蒋驰去窗口点了两碗面和几道凉菜,然后端着餐盘和餐具坐了下来,习惯性地将餐具和盘子都摆到了姜茴的手边。
姜茴低头看着蒋驰再自然不过地做出这番动作,心情更加复杂了。
其实蒋驰今天的行为,挺反常的。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十几年的时间了,蒋驰是什么脾气,姜茴再清楚不过。
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平时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会上来质问她的。
突然这么能忍,她反而不习惯了。
“先吃几口凉菜填填肚子。”蒋驰提醒姜茴吃东西。
姜茴回过神来,随口应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花生米送到了嘴里。
吃了几颗花生米之后,蒋驰问姜茴:“今天在学校没好好吃饭吗?心情不好?”
蒋驰这一问,姜茴就想起了拍卖会的事儿。
姜茴捏着筷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几秒钟之后,她才说:“她把我爸的画送去最近那场拍卖会了。”
蒋驰听完姜茴的话之后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愣是没弄明白这个“ta”指的是谁。
姜茴对上蒋驰疑惑的眼神之后,便在后面补充了一句:“杨媛。”
对于那个女人,她现在连“妈”都喊不出了。
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不要脸的母亲。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和杨媛有什么交集了。
蒋驰闻言,脸上的表情严肃了几分:“她不是才卖掉过一幅画?她手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教授的画?”
蒋驰是真不知道这些事儿,他以为之前卖掉的那幅画就是杨媛手上仅有的筹码了。
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后手。
“我也不知道。”提到这个事儿,姜茴也很头疼,声音都染上了几分无力,“我今天早上去办公室之后正好有同事在看拍卖会的事儿,主办方那边说了有我爸的未公开作品,具体是几幅画我也不清楚。”
姜茴这么一说,蒋驰就明白她白天为什么没吃饭了。
姜如章的画是姜茴的执念,她为了姜如章,什么牺牲都做得出。
突然知道这个消息,吃得下东西才是不正常。
“拍卖会我陪你去。”蒋驰已经用最快的时间做出了决定,“你放心,我不会让教授的画被别人买走的。”
蒋驰知道姜如章的画需要多少钱,虽然现在闽海资金链紧张,但他仍然会不遗余力替她争取她要的一切。
姜茴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听到蒋驰这样的保证,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是她也没有矫情到拒绝,因为她目前确实拿不出来那么多钱。
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姜茴对蒋驰说:“这笔钱算我欠你的,以后我还你。”
蒋驰笑着摇摇头,“我们是夫妻,你要跟我这么客气?”
姜茴低下头没说话,这个时候正好服务员叫号了,蒋驰走到窗口处去端了两碗面条回来。
姜茴吃了几口面之后,蒋驰那边终于问起了陈涞的事儿。
蒋驰问姜茴:“你今天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蒋驰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和一些了,但他实在是太介意陈涞,所以声音里还是有藏不住的戾气。
到底还是没能逃过这个问题。
姜茴吃面的动作顿了一下,她嚼碎了嘴里的面条咽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
“我今天低血糖,开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他父母了,送他们到医院做了检查,后来他就过来了。”
姜茴把今天的事儿跟蒋驰说了一遍,“我后来晕过去了,好像是他送我去的病房。”
蒋驰听完之后沉默了几秒,他说:“下次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开车了,我去接你。”
末了,蒋驰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离他远一点儿,他不安好心。”
姜茴听到蒋驰的提醒,自嘲地笑了笑。
她怎么会不知道陈涞不安好心呢。
要不是因为那幅画,她绝对不会跟陈涞多说一句话的。
蒋驰看到姜茴露出这样的表情,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蒋驰隐隐有些担心,他动了动嘴唇,试探性地问:“茴茴,你对他……”
“我不喜欢他,从来就没喜欢过。”姜茴已经猜到了蒋驰要问什么,抢先回答了他的问题。
蒋驰听到姜茴这么说,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说:“那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儿,不要再和他接触了。”
姜茴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她最近确实是被陈涞的各种骚操作给恶心到了,尤其是刚才他在病房里给苏钰打电话的事儿。
姜茴之前原本还抱着希望从苏钰那边找突破,但是陈涞刚刚那个电话,让她认清楚了一个现实——
苏钰对陈涞是百分之百信任的,换句话说就是她被陈涞迷得神魂颠倒了。
哪怕陈涞睁着眼说瞎话,苏钰也会无条件信他。
看来这些年陈涞在苏钰身上确实没少下功夫,能让苏钰这种常年混迹商圈的人这样信任他,确实有本事。
苏钰那边基本上是没可能了,姜茴就更不指望陈涞能大发慈悲把画给她了。
刚才在来拉面馆的路上,姜茴就自暴自弃地想,干脆就不要那幅画了。
反正那幅画也是姜如章送杨媛的定情画,真拿回来看着也膈应,不要就不要了吧。
姜茴想,只要把拍卖会上那几幅画买到手就行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不能再跟陈涞这样纠缠下去了。
“对了,之前妈卖掉的那幅画,要不要我也帮忙打听一下?”蒋驰突然就想起了这件事儿,“我去找闵慎让他查一查。”
“不用查了,我知道买主是谁。”姜茴打断了蒋驰的话,她直接跟蒋驰说了自己的决定:“那幅画我不要了。”
蒋驰有些惊讶,完全没想到姜茴会这么说。
她竟然会放弃姜如章的画?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蒋驰右眼皮跳了一下,脑袋里突然就涌入了一个念头。
他紧盯着姜茴的眼睛,问出了自己的猜测:“之前那幅画是不是陈涞买的?”
姜茴更了一下,她没想到蒋驰会这么聪明。
姜茴没吱声,不过蒋驰已经从她的反应里得出了答案。
知道这个事情之后,蒋驰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他死死盯着姜茴问她:“他用画威胁你了?”
这个“威胁”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个人都懂。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蒋驰突然想起来,姜茴最近确实是有些反常。
比如之前他无意间在她身上看到的吻痕,比如她之前抱着手机等人回消息,还有她在金楚那边接到的电话……
这些事情同时发生,疑点就很多了。
蒋驰的右眼皮又开始跳了,有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纸包不住火,有些事儿隐瞒不了太久,这道理姜茴一直都懂。
可能是因为今天身体不舒服的缘故,姜茴的精神也疲惫得不行。
过了几分钟,她勉强掀动了一下嘴唇,对蒋驰说:“如果你受不了的话,我们可以离……”
“不要提那两个字儿。”蒋驰有些慌乱地打断了姜茴的话,“茴茴,别提,我不会的。”
姜茴不可思议:“……你不介意?”
说实话,她不信蒋驰不介意。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
蒋驰捏紧了拳头,指关节都在发白,他虽然语气还算冷静,但动作已经出卖了他的心。
“告诉你,让你跟他硬碰硬吗?他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穷小子了。”姜茴淡淡地摇摇头,“再说了,他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我没必要把你拉下水。”
蒋驰:“我们是夫妻,你非得跟我这么见外吗?”
蒋驰被姜茴这种泾渭分明的态度伤到了。
他抿着嘴唇,眼底已经满是红血丝,“算了,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
姜茴:“……”
蒋驰做了个深呼吸,继续对姜茴说:“拍卖会我跟你一起去,我不会再让教授的画落在别人的手上,那幅画我们不要了。”
“蒋驰,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姜茴抬起头来看着他早已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你明明就很介意。”
“我是介意,可是我不会因此放弃你。”蒋驰笃定地说,“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你根本就不喜欢他。”
姜茴:“……”
蒋驰这模样,明显就是在自我安慰。
其实按照姜茴之前的做事风格,她应该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才是。
可是今天,看到蒋驰这样子,她突然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几分钟,姜茴才对蒋驰说:“我以后不会跟他见面了。”
这句话,算是保证。是对蒋驰的保证,也是她自己的决定——
彻底舍弃那幅画。她不能再跟陈涞纠缠下去了,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本来就很讨厌出轨劈腿这种行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涞将她逼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糊涂了一段时间,也该清醒了。
再说了,她对陈涞真的半分眷恋都没有的。
如果他是以前那样,她说不定真的会有点儿愧疚。
现在……呵。
“好,你说我就信。”蒋驰听完姜茴的保证之后,朝着她笑了起来,“以后遇到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可以吗?”
姜茴点了点头,“……好。”
这种事情,答应起来容易,真要做到,很难。
其实他们最恩爱的时候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只是隔阂存在了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所有的事情都一个人解决。
独立久了,再想去依赖一个人,很难了。
而且蒋驰还有前科。
陈涞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两个孩子都睡了,阿姨也下班了,客厅里只有苏钰一个人坐着。
陈涞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彩。
虽然清理过伤口了,但是蒋驰那一拳砸得实在是太用力了,他脸上泛起了淤青,这会儿比之前还要严重。
除此之外,陈涞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的眼眶红得不像话,整个人颓废不堪。
苏钰看到陈涞这样子,突然就想到了他刚到普林斯顿的那个时候。
他在网上看到姜茴和蒋驰结婚的报道时,就是这样的表情。
今天……该不会也是受刺激了吧?
苏钰看着陈涞脱掉外套换了鞋子,然后朝着他招了招手。
陈涞看到苏钰的动作之后,便朝她走了上来。
他坐在了苏钰身边,拿起就酒瓶和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灌了下去。
苏钰抬起手来摸了摸陈涞脸上的伤口,问他:“跟人打架了?”
陈涞抿着嘴唇没说话。
苏钰也不生气,她笑着拍拍陈涞的肩膀,说:“你这样沉不住气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陈涞还是没有说话,他又倒了一杯酒,继续往下灌。
苏钰很多年没见他这样过了,她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拦他。
最后陈涞喝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