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沉闷(1 / 1)

杨雪舞撇撇嘴巴,不太宁神地看看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你这好日子眼看也快到了,我是在想,我们要不要换个处所,离都门稍稍远点?要否则,等都门沦陷了,你又要生了,可奈何办?”

轻呵一声,谢铭月莞尔,“第一,这不叫沦陷,该当叫……规复?第二,燕有望做事你要宁神,现在的都门城肯定已是围成了孤岛。我们要走,也走不出去了。第三……”拖着长长的嗓子,她在案上的果盘里挑挑选拣,而后笑眯眯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即是晋军来了,未必还敢动他家姑奶奶么?”

杨雪舞一愣,还没说完,刚入门的江陵却“噗”一声,笑了出来。

“就你不害臊,你是谁家的姑奶奶?”

谢铭月的脑子里前提反射的表现起那人一身战特骑着战马腰佩战刀的样子,笑容浅浅。

“就他呗,他家的姑奶奶。”

“好好好,泰王爷家的小姑奶奶。”江陵脸上堆满了笑容,走近她身侧,瞄一眼院门,轻轻揉着她的肩膀,似是想要说话,又怕她看不见,不得已转过来垂头看她,“今儿我见到了三公子,听说你日子近了,他便跟我过来了,你出去见一见?”

谢铭月嘴角抽搐一下,瞥她一眼。

“他来有什么用?还能替我生孩子呀?”

江陵轻轻笑着,用力拧了拧她的肩膀,“小蹄子,嘴坏。”

自打与降央的情绪升温,江陵这性子确凿大变,过去历来不笑的一张青水脸,现在是动不动就阳光光耀,如沐三月春风,看得谢铭月摇摇头,感伤不已,“女生外向,古人诚不欺我也。想当初我奈何逗你对您好,你都没半分打动,某些人吧,给你带点吃的,小恩小惠就把你给乐得……”

江陵的脸儿微红,甜美一笑。

“行了,别贫了。出去吧,免得人三公子久等,究竟他也是关心你。”

“我看呀,无谓出去了!某些人脸皮厚着呢。”

谢铭月斜着眼,轻瞄着江陵背地的院门,似笑非笑。

表面山河染血,但秋季的夕阳照在黄叶飘飘的院子里,却显得格外清静。院门口的魏峥,一袭燕袍,玉带飘飘,崇高的料子,细致的针脚,看上去精致美妙却无半分胭粉之气。谢铭月分解他时,他老是穿一身红衣,妖娆绝艳,现在换上燕袍,一样风姿俊朗。秋风瑟瑟吹过,扬起袍角,看上去悠然闲适,添有几分仙气。

“听见有人要让本公子帮着生孩子,这便不请自入了,大当家的勿怪。”魏峥在谢铭月的数月疗养后,面上添了红润,神采也健康了许多,云淡风轻的笑容上,娇媚明朗,风情万种,任是谁也无法责怪。江陵这几个月与他熟了,笑了笑,表示不介怀,浅笑请他入座。

可他没有坐,径直走到谢铭月案前,垂头一笑,“在写什么?”

谢铭月合上手里的册子,状似不经意,却是不想让他旁观。

随即,她又岔开话题,“我就要找你的,没想到你不请自来了。坐吧,我给你把把脉,看病情可有好转。这药吃了有小两月了,得调整一下方剂。如果否则,等我生了,预计得有些日子不利便。”

她笑着,说得随意,魏峥的眉头却耷拉了下来。

“不敷同事啊?什么东西,藏藏掖掖。”他瞥一眼她手上册子,冷哼着,坐下来,把手伸了出去。

谢铭月但笑不语,只为他把脉。

从灵璧到都门,魏峥这厮便始终阴云不散。并且作为“同事”,谢铭月还欠好好处赶他,真相他帮忙的事儿也挺多,更况且,她还应允过要为他保命治病。魏峥宛若也乐得如此,就赖上她了,与她住得不远,偶尔见上一壁。她如果有谈性,他便陪她聊。她如果是不想说话,他便默默陪在一侧,品茗缄默。偶尔两片面也换些消息,看看病情,几个月的时间,倒真像闺蜜那般处了下来。

如果是做同事,魏峥绝对及格了。

谢铭月暗叹一声,收回本领,撑起家子,唤了一声杨雪舞。

“嗳,晓得了。”小舞每次瞥见帅气逼人的三公子,便芳心乱跳,表情绯红,这么久了或是改不了这习惯。她低落着眉,急忙入屋,出来的时候,手上托着一个紫檀的盒子,递到她眼前,“楚七……”

“给三公子吧。”谢铭月没接,笑着表示她,自个则懒洋洋地倚靠在辅了软垫的椅子上。

魏峥眉梢一扬,看着眼前的盒子,“刚来就有礼品收,对我这么好?”

谢铭月笑了笑,掌心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朝杨雪舞看了一眼。

“小舞,帮三公子试装一下。”

“嗳!好哩。”杨雪舞应允着,笑吟吟地翻开檀木盒子,顷刻便有一股子淡淡的幽香传来,她脸上也是堆满了兴奋的笑容,“三公子,这是我们家七小姐专门为您做的,这几个月可没少花消心思,你瞧瞧合分歧适。”

魏峥微微一怔,看着杨雪舞揭开绸布,目光落在了里面悄然躺着的一截假肢上,心中似有暖流在涌动,“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奈何不晓得?”

杨雪舞抿着嘴巴发笑,“我们都瞒着你呢,这叫喜悦!”

魏峥眸色微暗,一角嘴唇微微翘起,“是很喜悦。”

“别喜悦了!”谢铭月是惯常会毁坏空气的人,她不太留心地笑看着魏峥,“算你小子运气好,我这几个月闲的发霉,这才弄好的。要否则,我可没那份闲工夫管你。”

几个年头的钻研与试验,被她浓缩成了如许一句话。

魏峥缓缓一笑,知她嘴坏心善,并不争辩。

“行,那本公子便不谢了。”

同事,其实也毋庸客气,客气多了,只会让彼此目生。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说旁的什么,谢铭月周密叮咛着假肢的装卸与护理,以及磨合期的留意事项,杨雪舞在她的交托下,已经替魏峥挽起了袖子,在如风的帮忙之下,当心翼翼地替他安装了上去。

从假肢的精细水平便可以看出来,她很埋头。

虽说无法达到后世那样的真切与成果,但她也算临时写意了。

“感受奈何样?”

魏峥试着动了动,目中似有水雾,转向她时那一瞥,美得惊人。

“不错,本公子甚是写意。”

助人雀跃,自己也雀跃。谢铭月看着他面上容光,另有装上了假肢以后不再显得狰狞和残破的本领断切面,唇上浮起一抹真诚的笑容,乃至舒心一叹,“那便好,刚开始你可以会不习惯,还会有少许排异的反馈,等过了磨合期,会逐步好起来。以后如果是我……另有时机,会为你做更好的。”

这句“如果是我另有时机”,听上去略有黑暗。

除了她以外,旁人并不知她生产之险,却能感受到她的闪烁其词。

“阿楚!”魏峥缄默一瞬,突地唤她,柔柔笑问,“我该如何回馈你才好?”

谢铭月一愣,也笑开,“看着办吧,你晓得我很稀饭什么。”

“谈银子太俗气了。”魏峥微微一笑,眉头突地一扬,“我家师傅说,彻夜丑时三刻会有少有的血月食……”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她居住的院子,轻笑道,“我住的栖霞阁,楼顶有一平台,很好观月,邀你同去,当做回报,可好?”

血月食又称红月食,谢铭月在后世也曾听说过。昔时她在北平泰王府无聊时常翻阅燕有望的藏书,晓得古时的人,把血月当做大凶之兆,古书杂记上更有“血月现,气数尽,国之将衰”的说法。总之这不是一个详兆。当然,作为当代人,她打听根基的月食道理,不会把那东西想得辣么烦琐。

“这个么……”

她仰面看一眼在风中飞舞落下的黄叶,撇了撇嘴巴。

“看这天气,有没有月亮都不晓得,还月食哩?”

魏峥轻抚一下不太习惯的左本领,端倪敛着,浅浅一笑。

“我那楼顶不但可观血月食,还可鸟瞰都门城。”

比起看血月食来,这个对谢铭月天然更有迷惑力。

燕有望大军已经到了金川门外,今晚的都门城,肯定不会清静。

找一个高处,观满城灯火,悄然地看狂风雨的光降,自是别有一番风韵。

她嫣然一笑,轻轻撩唇,“那便尊重不如从命了?”

秋凉快凉地拂过京畿之地,也毫不悭吝地吹入了沉闷的皇城。

狂风雨以前,皇城里自是不清静。

从今儿早上开始,文武百官和贵爵公卿便召集在奉天殿。七唇八舌,种种谏言,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要硬拼究竟的,有人想要迂回一下,有人恳请去金川门与泰王构和,也有人紧张害怕想要乞降的……但时下之人,大多有气节,无数臣子表示,如果是都门被攻破,不会惜命。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晌午过后,众臣散去。

有人去了各大城门守御,有人商讨如何应敌。

“臣妾常去毓秀宫里,与乌仁姐姐说说话。”

燕绵泽点头,“她身子可有好些?”

顾阿娇面色微沉,更是揣摩不透他的好处了,只能硬着头皮道,“她或是老样子,全日吃着汤药,怕是不大等闲好了。眼看又要入冬,臣妾真是忧虑她……”顿了一下,她小意地摸索道,“如果是楚七还在,她那病,恐怕也不是问题了。”

楚七二字入耳,燕绵泽内心狠狠一揪。

好几个月过去了,他找遍了大江南北,她竟是杳无消息。

他哪知那女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苦楚一笑,他悄然看着院中被风轻拂的花木,淡淡道,“在朕眼前,你毋庸伪装善意。你是什么样的人,朕岂能不清楚?你不但不喜楚七,更不喜乌仁。常去找她,也为了一己之私。”

顾阿娇内心一紧,赶紧跪下,“臣妾不敢。”

燕绵泽目光沉沉,高高在上的打量着她,面部表情深奥难测。

“爱妃可知,燕有望打到城门口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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