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他醒来,姜三条一脸的笑容,就要去筹措着为他洗漱。
“回归!”元祐喊住他,“什么时候了?”
“回小公爷,晌午了!”
也不晓得为什么,元祐今儿瞥见姜三条的腻笑,极是不悦目。
“我奈何回归的?”
姜三条一愣,想了想,似是清楚了。敢情这位小公爷啥事儿都不晓得呢?
他嘿嘿乐着,回道:“小公爷,您昨儿夜里在美丽楼吃酒吃多了。是美丽楼的蔡公派人送你回归的……”
美丽楼?那可他娘的是青楼。
他好端端的与乌仁潇潇在山上吹笛谈人生,为什么会被人从青楼送回归?
元祐咬了咬牙齿,越发以为乌仁潇潇那娘们儿,令人生恨。
可那娘们儿再让人生恨,究竟也是他自个儿的娘们儿了。
想到这个,他内心缓了一下,“可有瞥见一个姑娘?”
“姑娘?”姜三条烦闷了,“什么姑娘?那美丽楼里,不皆姑娘么?”
“滚开!”元祐与这憨子说不清楚,顺手拿起一个枕头就朝他砸了过去。
姜三条嘻嘻哈哈的侧过身子,抱着脑壳讨他家爷稀饭着,尚未把枕头捡起来,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哗闹声儿。元祐表示他出去看看,很快,姜三条回归了,一张笑容儿腻歪在他的眼前。
“小公爷,宫中出大事了。”
元祐内心一惊,懒洋洋地揉着额头,斜睨着他。
“啥大事儿?”
姜三条很是兴奋,“又添了一位皇贵妃。”
听他如许说,元祐的忧虑没有了,乐趣也没有了。
掉以轻心地掀开被子,他打了个哈欠。
“这算什么狗屁大事儿?”
姜三条乐呵着,赶紧凑上前,道:“小公爷您是不晓得,这事儿奇了怪了。帝后大婚那日,你不是代晋王迎亲么?不是在天檀街上遇袭了么?啊,哎哟喂,可了不得!那天不但把皇后娘娘弄没了,轿夫还抬错了轿子,把乌仁公主的嫁辇抬入了皇城……今儿一早皇帝下旨了,册封乌仁公主为咱大晏的皇贵妃。她啊,有福泽了,虽没做成晋王妃,一朝竟是得了势……”
“什么?你他娘的说什么?”
元祐像吃了火药似的,直勾勾瞪着絮絮不断的姜三条,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后来姜三条又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清楚。脑子里是乌仁潇潇甜美的面目,银铃似的笑声,另有她严肃着脸说的那些话,“天下人都晓得我是晋王妃,我始终都是晋王妃”,“我是北狄的公主,我是来和亲的,有该当负担的义务”,“做夫人好啊,那我们先斩后奏吧”。
她要去做的不是晋王妃,而是皇贵妃。
她入宫做皇贵妃,即是她身为北狄公主的义务?
或是她做这一切,其实只是为了燕有望?
洪泰二十七年的尾月,是洪泰朝的很后一月,也是大晏经历上,很赋有戏剧性变化的一个月。它不一个月的月末,也是一年的年末,更是一朝皇帝的朝末。这这几天里,帝后大婚,晋王大婚,天檀街事务,晋王府抄没,太上皇复苏,贡妃昏厥,秦王在奉天门叛乱,乾清宫的血流漂杵,空中楼阁的逼宫事务,每一件工作的背地真相,都足以令后世的史学家钻研平生。
这一日,是尾月二十九。缱绻了数日的狂风雪停了,都门阳光万里,碧空如洗,层层叠叠的豪门红墙上,宛若被镀上了一层宝贵的金光。
宫廷深深,帘幕重重。
卯时,宫中洪亮的磬钟响起,嗡声阵阵。
内监尖锐高亢的声音,透过奉天殿,传入天穹。
老臣们浩叹短叹,上疏己见者有之,直言谏劝者也有之。
顺言,逆言,一时纷纷飞向燕绵泽的耳朵。
乃至有少许老臣,为此跪在了乾清宫外,请太上皇出头。
浩叹一口吻,她不再看那边繁华,只看向燕有望。
“回吧,我还要给你包扎伤口。”
燕有望唇上噙笑,注释着她,“累了吗?要不要我抱你回去?”
“啊!”一声,谢铭月挑高了眉,笑着捶他的肩膀。
“这么多人,晋王殿下你敢么?”
“我有何不敢?”燕有望拦腰把她往怀里一抱,便气定神闲地垂头看着她,“终有一日,我要背着你,走遍这山河。”
发觉到四周掠来的讶然目光,谢铭月臊红了脸。
“好吧,你赢了。赶紧放我下来,遭人笑话!”
他一脸厉色,涓滴不以为意地捋了捋她的发。
“谢铭月,等上元节接了小十九,我们一家三口便北上。”
“好。”谢铭月笑着,把头靠在他的肩膀。
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即是把自个儿捯饬得俏丽可人,然后悠哉悠哉地与燕有望腻歪。或书房,或天井,或摘花,或逗狗,不去猜测未来,不去遥想往事,只与他黏糊在一起,捡少许好玩的趣事,闲扯出无数的话题。
他们的生活,宛若一夕间,又回到了过去。
但如果是周密一品,与过去又有了许多不一样。
谢铭月给燕有望立了一个与身材健康相关的礼貌——夜晚熄灯睡觉,不许谈天。
她不想让燕有望发现她的耳朵出了问题,不想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为她费心。她要把他的忧愁抹杀在摇篮里,连续有一天她规复了,才笑吟吟的报告他,“唉,你不晓得吧,我曾经做过聋子呢”。到了时候,他们可以轻松的聊起“做聋子”的岁月,而无谓背负太多。
兴奋的韶光,过得很快。
北上的行程越来越近,北上的行装也已经一切打理妥当,只等过了正月十五,二人便可乘船北上,带着他们的小十九,忧心如焚的做他的北平藩王。
谢铭月数着日子,须臾便到了正月初十。
这一日,大清早的晴岚便入屋来摇她起床,说是有人来找她。谢铭月起床气重,很是不耐性谁在她睡觉的时候打搅,加上也听不见晴岚说什么,只管闭着眼睛赖床。可晴岚也是一个顽固的,自有她的拿手好戏,几个痒痒挠下来,谢铭月便醒了一大半。
下床、穿衣、洗漱,等她发现在客厅里时已是半盏茶后。
“楚七——”
梅子看到她就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上高低下打量她。
“你没事了吧?我听说了你的事儿,早就要出宫来寻你的,傻子很没本领,让他打听了很久,都不知你的下落……我们这才巴巴寻到了晋王府,幸亏你没事,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谢铭月的事儿虽然外间流言四起,飞短流长不断,但工作的真相究竟如何,晓得的人却并未几。大约梅子这八卦妞儿听说了那少许“血流漂杵”的事务,忧虑她“归天”了,哭得有些狠,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儿似的,这会子都还没有缓过劲儿来,连续的吸鼻子。
“哭什么呀?我这不是好端端的。”
“呜,吓死我了……”梅子鼻子揉得通红。
“真要吓死了,你还杵在这儿?快别哭了,丢人。”谢铭月可笑的看着她,内心头未免有些叹气。彷佛她与梅子分解的几时间景里,这姑娘老是充当一种事后来安慰她,结果总要让她反过去安慰的脚色。
这安慰,是真的安慰。这关心,也是真关心。
看着梅子哭得红彤彤的双眼,谢铭月扯了扯她的本领。
“哟,还哭呢?哭得这么狠,该不会是傻子陵暴你了吧?”
“我才没有陵暴他。”傻子这时恰好进入,听了这话,不过雀跃地瞥了梅子一眼,自顾自拿起茶吃,那表情难看得像是谁欠了他似的,与平常的兴奋不大一样。谢铭月眯了眯眼睛,懒洋洋地看他。
“谁又招你了?”
傻子哼一声,“还不是他。”
谢铭月奇了,“哪个他?”
傻子别开头,不睬会。
只一瞬,他又转了回归,再哼一声。
“即是他,他不稀饭我,从不稀饭我。”
能令傻子这般做作委屈还无奈的人,谢铭月只能想到燕有望一个。
“噗”的笑一声,想到他与傻子两个的过失盘,她也有些无奈。要晓得,晋王殿下为人胸怀磊落自无谓说,可他偏生即是对傻子有一点“介怀”。用他的话说,即是由于她“留心”,因此他才会“介怀”。
须眉之间的仇视很诡异,也很难揣摩,谢铭月并未几想,只是留了傻子与梅子两个下来吃午餐。这几个时候的时间里,她又听了少许他俩在东宫里“招猫逗狗”的乐事儿,大致感受到梅子在东宫过得是兴奋的,傻子也是兴奋的,他俩就像两个玩伴,晤面会辩论会吵架,在一起又舍不得分离。
这是一件脍炙人口的工作。
受了他们熏染,谢铭月以为这个正月不太冷了。
梅子走的时候,谢铭月送她到了府门口。可叙话说了很多,她红着眼圈儿,或是依依不舍,不肯离开,“楚七,你带我一起去北平吧。我想跟着咱爷,我还没做过咱爷的通房丫环呢,我这辈子上天入地哀天叫地就这么一个念头,如果否则,你周全我一回如何?”
知她是在玩笑,谢铭月摸了摸鼻子,斜睨了眼,“咦,是在东宫里待久了,把胆儿待大了,或是仗着有人给你撑腰,姑娘我奈何你不得?呵呵呵,你就不怕你上天入地哀天叫地的唯逐一念想,会遇上我环球无双独一无二的清闲散?我把你送傻子床上,看你还横不横。”
梅子脸儿一臊,瞄了一眼坐在马车上玩着帷布憨憨的须眉,那小表情富厚得即使谢铭月深谙古今中外高低五千年撒布的全部恋爱段子也无法找到一个准确的词儿来描述她那一瞥的羞涩与语重心长。
“我应允你,必然好好诱惑他。”
瞥完了,梅子咬着唇小声说了一句。
“……”谢铭月无言以对。
敢情这些人干了赖事儿都是她教的呢?上高低下扫一眼梅子又“圆润”了很多的身板子,她叹了一口吻,语重心长地道:“去吧,不要亏负组织对你的栽培。你是晓得的,你跟我的时间很久,如果是连我一分功力都学不到,连一个须眉都搞不掂,那就太对不住我了。”
梅子垂下了头,“是,我很愧疚。”
“嗯?”谢铭月看不见她的嘴,不知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