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母亲呢?”
困窘生活中艰难长大的孩子,最敏感,也最懂得看眼色,元娘几乎是瞬间感受到了谢铭月的宠爱,才敢歪着脑袋提出问题。
王菡无论是作为自己前世的母亲,还是今生的女儿,两人之间的母女缘分,都可以说是一段缠缠绕绕的孽缘。
谢铭月脸色淡了淡。
又不想吓着前世的自己,便慈祥的微笑着问道:“你母亲对你好吗?”
“不好。”
元娘几乎是立刻摇头,实话实说:“母亲总打我,也打弟弟,爹虽然总是不回家,但也不打我们。”
“你母亲也打你弟弟?”
谢铭月语气惊讶。
记忆里,母亲对弟弟总是唯唯诺诺,甚至称得上卑微,从她为了给儿子读书娶妻去卖女儿,后来宁可看着女儿和外孙女冻死,也不想给儿子增添负担的行为看,谢星平是块宝,谢铭月就是根草!
原来弟弟谢星平也挨过打呀。
“打!”
六岁的元娘重重点了一下头,眉头皱起,似乎在回忆些痛苦的记忆:“母亲打我,弟弟就哭,母亲就连他也一块打,弟弟护着我,她就打得更狠。”
谢星平还护过她?
谢铭月是一点记忆也没有了,心中有些怀疑元娘是不是记错了,但也没再追问,她只希望离前世不好的人、不好的事越远越好。
“怪不得是祖孙,就是有缘分,这一会儿就热络上了。”
李嬷嬷笑得更热情,提议道:“表小姐也快七岁了吧,还叫元娘不方便,择日不如撞日,老夫人今天心情也好,不如给表小姐起个名如何?”
“就叫佑珠。”
前世自己女儿的名字。
谢铭月慈爱的摸着谢佑珠的头,仿佛穿过时光,碰到了那时候被排斥冷漠对待的自己,碰到了死在冰天雪地中的女儿。
语气温柔道:“庇佑的佑,珠宝的珠。”
她只希望庇佑今生的自己,如珠似宝的长大,不必再尝尽人间苦楚。
听到这个解释,李嬷嬷又看了谢佑珠一眼,心道看老夫人的意思,这府上是要出一位小祖宗了。
别说一个从未见过的外孙女,就是当初大小姐、二小姐、大少爷,都从来没被老夫人抱在怀里宠过。
没曾想二小姐的女儿,倒是得了一番造化。
“外祖母,你也给我弟弟取个名吧,母亲总叫他小王八蛋,我知道这是骂人的话。”谢佑珠望着她求道,比刚进来时开朗了些。
自己和弟弟的名字,是怎么取得来着?
谢铭月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今天的确是个该取名的日子。
前世今天,母亲连娘家大门都没进去,就灰溜溜的带着她和弟弟走了,路上碰见一个道士,说他们姐弟有大造化,合则成,分则败,如星月互守,同时姐姐的命格中缺少一丝刚硬。
便赠了铭月,星平两个名字。
名字叫也叫惯了,再者她也懒得费神去想,语气平淡道:“那就叫星平吧。”
说话时。
李嬷嬷扫了一眼她的表情,对于谢佑珠、谢星平姐弟俩孰轻孰重,心里有了底。
“好。我叫谢佑珠,弟弟叫谢星平,我去告诉弟弟!”谢佑珠高高兴兴说完,从谢铭月膝头下来,就想冲出去。
谢铭月连忙拉住她。
哄道:“我叫下人去告诉就是了,你先跟着碧云姐姐去洗漱一番,换身衣服,回来好好吃顿饭。”
“弟弟也和我一起吃吗?”
谢佑珠满脸希望的问道。
她毕竟年纪幼小,能分辨出的情绪还不多,只知道外祖母喜欢她,弟弟喜欢她,她也喜欢两人,所以三个人就能和谐相处。
正为难时。
李嬷嬷替她解了围,蹲下身,拉着谢佑珠的手,笑得满脸褶子说道:“奴婢先带表小姐去洗漱,等吃饭的时候,再派人去叫表少爷,看表少爷来不来,若是来啊,就一起吃。”
她一边哄着,一边拉走了谢佑珠。
人走后。
谢铭月忍不住软了身子,此时才感到疲乏不堪,不仅是原主今天去找那个杜氏闹了的缘故,更多的是情绪之起伏,大悲大喜,都极为伤神。
“那个杜氏还在柴房关着,有没有闹腾?”
她忽然想起来,便问了一嘴。
“没有。”
绣云回道。
从洗漱到换衣服,也得有好一会儿,谢铭月又困又乏,怕自己真睡过去,干脆起身找点事做,说道:“那就去柴房见见她。”
这一次,她只带着两个大丫鬟过去。
柴房。
杜氏被麻绳捆得十分凄惨,从肩头到脚腕,间隔密集,绑的严严实实,整个人跟条蛆似的匍匐在地上,别说她一个只会抚琴弄弦的弱女子,就是江湖好汉也受不了这个绑法。
谢铭月前世便是被母亲卖去做小妾的,所以很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
被卖进青楼,被原主的丈夫王协赎身当外室,又被不管不问的绑了扔在这,都未必出自杜氏的本愿。
所以她也不想做出和外祖母当初一样的决定,枉害性命。
“给她解开。”
谢铭月端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杜氏被松绑。
若是两人同龄。
艳光四射、不可逼视的宁安长公主,是最克杜氏这种清秀淡雅,如袖里白花的小可怜长相的,两人站在一起,只会将其衬的如白水一样寡淡无味。
可惜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现年三十有九的外祖母,就算保养得宜,驻颜有术,与只有十七岁的杜氏站在一起,也能让人一眼看出她们是两代人。
楚楚可怜的是谁,更不需再比。
“杜清秋?”
谢铭月看着她,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正是妾室。”
杜清秋有些畏惧的向她行了一礼,目光放在地上,不敢直视,可她还太年轻,心里的不服不忿,仍从表情上浮现出来。
若是前世自己的女儿能顺顺利利长大,十之八九也能长得如此纯净美丽。
谢铭月一时晃然。
看了一会儿,才语气平和的说道:“名字好听,人也好看,倒称得上是我见犹怜。这样吧,我送你一些金银,你到别处去寻生活,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