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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丹砚说话之际,安抚使已然能够撑起身子,勉强坐稳在椅子上。只听他咳嗽了两声,看了慕容丹砚一眼,苦笑着说道“慕容姑娘目光如炬,一眼便能看出我受过重伤,想来家学渊源,甚不寻常。实不相瞒,当日我受奸臣的陷害,丢了官职不说,还因获罪要被流放岭南,与充军发配也没什么两样。所幸朝中还有忠义之士,冒死为我上书求情。皇上仁慈,免了我流放之罪,只是下旨将我赶出京城,永不叙用。我知道那些奸臣心有不甘,必定要置我于死地,绝对不会放虎归山。是以接到赦命之后,我便和内子带了玉儿,从西门悄悄出了京城,走出三十里之后再折向南行,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地逃回老家。
“逃出京城之前,我已选了几位靠得住的家人,要他们雇两乘小轿,天亮之后抬着出府,从南门出京城。其时我府宅外面有许多奸臣派来的眼线,看到两乘小轿抬了出去,自然以为我和内子身在轿中。如此一来,这些恶贼必定紧跟着两乘轿子,便不会顾及我和内子已从西门悄悄出城。待到他们截住两乘轿子,看到轿中无人,自然也不会难为几名家人,而我和内子早已走得远了。只要能平安到了老家,受到族人庇护,奸臣虽然势力极大,却也是鞭长莫及,或许我和内子、玉儿能保得性命。”
安抚使说到这里,略停了停,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只是我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这些恶贼丧心病狂,远比我想得更加凶残。我原本以为他们截住两乘小轿,看到轿中无人,无非将那几名家人骂上几句,最多打几记耳光,不至于害了他们的性命。想不到这些恶贼发现轿中无人,二话不说便砍死了四名家人,又将一名家人手脚全都砍断。剩下两名家人吓得魂飞魄散,只能跪倒求饶。那些恶贼不分青红皂白杀人,便是要将这两人吓住,逼他们说出我和内子的下落。见到两名家人求饶,他们知道两人已经吓得紧了,便逼着两人说实话。其时那两人已然被同伴惨死吓破了胆,只得说出了我和内子的下落。那些恶贼听了之后,二话不说,挥刀便将两人砍死……”
安抚使话音未落,慕容丹砚忍不住叫出声来,颤声说道“两人已然说出了大人和夫人的下落,那些恶贼为何还要杀了他们?”
安抚使沉声说道“姑娘天真烂漫,不晓得人心险恶。朝廷中的奸臣一心想要取了我的性命,不过皇上已然恕了我的罪,打发我致仕返乡。奸臣们虽然有心杀我,可是事情一旦败露,便是欺君之罪,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是以他们派出这些恶贼来截杀我和内子,必定要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绝对不能留下丝毫破绽。那些家人说实话是死,不说实话也是死。这叫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慕容丹砚听安抚使说到这里,心下暗想,怪不得厉大哥说官场倾轧,比江湖更加凶险。那几名家人不过是安抚使大人的仆人罢了,可是奸臣兀自不肯放过。虽说江湖之中因为快意恩仇而杀人放火并不少见,不过江湖人物杀人寻仇,大多只是找正主儿下手,极少祸及奴仆。这些奸臣如此凶残,只怕比柳生宗岩这个老贼更加狠毒。
慕容丹砚思忖之际,只听安抚使接着说道“那些恶贼都是江湖败类,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过他们武功虽高,又凶狠狡诈,但是要与朝廷中那些奸臣相比,却要差得远了。这些恶贼只不过是一枚枚棋子,任凭奸臣摆布罢了。他们逼问出我和内子的下落,杀掉家人之后,便即一路向南追来,最后在黄河岸边截住了我和内子。一场血战之下,我连杀十七名恶贼,又打倒了两人,从这两人口中逼问出了他们追来的经过。
“原来奸臣要杀我全家,自己当然不肯露面,只是派出心腹找来了这伙江湖败类,给了他们一千五百两银子,要他们将我全家杀死,带着人头回转京城复命。这伙恶贼压根不晓得我的身份,更不知道花钱请他们杀人的是朝廷大佬。我分头逼问两名恶贼,他们说的相差无几,想来并非有意蒙骗于我。我知道若是放这两人离开,他们必定会将我和内子的行踪说了出去。奸臣定然另生毒计,更厉害的杀手转瞬即至。到了那时,我一家三口必定死得凄惨无比。无奈之下,我只好将这两人杀了,将十九具尸体埋在了黄河岸边一处隐密的所在。”
慕容丹砚听安抚使说到这里,脸色略略有些难看,心下暗想,方才安抚使大人还说这些恶贼杀掉他的家人是滥杀无辜,可是他在黄河岸边同样也杀了许多人。那十七名江湖败类死在混战之中,还可以说他为了自保不得不杀人,可是最后那两人明明已被他擒住,最后还是被他杀掉,此种手段,与那些江湖败类又有什么区别?
念及此处,慕容丹砚心下颇为忐忑。只听安抚使接着说道“我以为杀了这十九名江湖败类,此事做得不留形迹,无人回去报信,那几个奸臣一时之间不会对我下手。没想到他们狡诈之极,不只派出杀手沿途截杀于我,还请了武功极为厉害的西域妖僧先行赶到了我的老家,暗杀了我赵氏一族的族长,又放了一把火,将族人烧死了大半。妖僧杀人放火之后,带着弟子藏匿在我老家左近,打算守株待兔,等着我自投罗网。
“我和内子赶到老家之时,看着眼前一片断壁残垣,自然是惊恐之极。正想找人询问出了什么事情,西域妖僧已然带着弟子围了上来。此人武艺超凡绝伦,全然不将我放在眼中,不屑与我动手,只是要他的十几名弟子上前围攻。这些喇嘛个个武艺高强,比我先前杀掉的那十九名江湖败类要厉害许多。即便是单打独斗,我也没有多少胜算,何况十几名妖僧一起围了上来,我还要照顾内子和小玉,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安抚使说到这里,嘴角抽搐了几下,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身陷重围之时。片刻之后,他才接着说道“只是西域妖僧贪婪好色,见内子生得美貌,便要他的弟子不可伤了内子的性命,须得生擒活捉供他淫乐。如此一来,那些喇嘛出手之时颇有顾忌,被我瞧出了便宜,这才能苦苦支撑,没有被他们立时或擒或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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