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通等人也都是官场上厮混多年的老吏,见此情形,知道事情有异,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听黄崇说完之后,人人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向庙外走去。
眨眼之间,只剩下纪定中、韩去思、黄崇、厉秋风四人站在原地。纪定中也知道自己方才过于失态,待众人离开之后,这才强压怒火,对韩去思说道:“老韩,方才我太过着急,言语之中颇有冒犯之处,还请老兄不要见怪。”
韩去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纪师爷言重了。平日多承纪师爷指教,受益颇多。今日韩某自作主张,险些坏了纪师爷的大事。纪师爷心下不快,却也是有的。”
厉秋风听韩去思如此说话,知道他心中不服,心下暗想,看样子聂、陆、赵、杜四家以为徐家覆亡,个个都想出头。纪定中是聂家主事之人,自然想着要压服其余三家。可是身为陆家人的韩去思和赵家人的胡坤,早已暗通款曲,谋划着联手对付聂家来自保。这些年来,纪定中以洛阳知府衙门师爷的身份,在背后操纵一切,甚至将韩去思当成了傀儡。以韩去思的身份地位,自然是心有不甘,可是又得罪不起聂家,只能忍气吞声。不过眼下徐家已灭,韩去思便少了许多顾忌。方才被纪定中当众喝斥,韩去思虽然没有公然反驳,不过这番答话却也是夹枪带棒,暗藏机锋。双方针锋相对,只怕不等倭寇来攻,便会生了龌龊。
纪定中如何听不出韩去思话中的嘲讽之意?只不过要对付倭寇,还要借用陆家之力。眼下陆家除了陆老太爷和他的几个儿子之外,主事的便是韩去思。以在陆家的地位而论,韩去思还在陆老爷派来的两个并不得意的亲生儿子之上。是以纪定中强忍胸中怒气,沉声说道:“眼下大敌当前,咱们自已人万万不可生了龌龊。老韩,兄弟向你陪不是了。”
纪定中说完之后,双手抱拳,深施了一礼。韩去思此时也不想与纪定中翻脸,急忙伸手搀扶,口中说道:“都是自已兄弟,纪师爷何必如此?”
两人又假意客套了几句,不过心中都已知道对方恨自己入骨,心中的戒备之意更盛。
黄崇见纪定中和韩去思没有翻脸,倒也松了一口气,口中说道:“眼下咱们已经布置停当,只等着倭寇大头目登门。只不过不知道他们会先礼后兵,还是到了城隍庙之后,立即大举进攻。咱们须得小心应付,不可节外生枝。”
纪定中道:“咱们与倭寇还没有撕破面皮,料想他们不会来了之后就翻脸。倭寇到此,虽然有杀戮咱们的阴谋,可是归根到底,无非是为了银子。咱们只说银子都放在城隍庙中,这些倭寇就算想杀咱们,却也要看到银子之后才会动手,是以倭寇的大头目十有**会进入城隍庙。到时咱们将这些倭寇头目与庙外的倭寇大队人马隔离,先将一众头目除掉,然后再攻击庙外的倭寇,定然能够大功告成。就算倭寇的大头目不肯进入城隍庙,打算直接带领倭寇攻击咱们,可是他们打得进来吗?只要咱们发出信号,驻扎在城外的三千汝阳卫铁骑便能冲杀而至。到时咱们内外夹攻,管叫倭寇有来无回!”
韩去思和黄崇点头称是。厉秋风心下却想,纪定中这个王八蛋虽然阴险狡诈,却也不知道倭寇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拿到银子,而是要尽灭聂、陆、赵、杜四家,夺取封门村,作为倭寇在中原潜伏之地。而且以柳生宗岩的武功,就算他进入城隍庙后被围,想要杀他却是千难万难之事。只有华山、昆仑、峨嵋、青城等各大门派的武林高手齐至,联手围攻柳生宗岩,或许才能除掉这个老家伙。这些年来柳生一族在中原兴风作浪,不知道害死多少江湖好汉。而且他们意图颠覆大明江山,若是阴谋得逞,只怕汉人百姓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送命。今日已到了十万火急的关头,绝对不能让柳生宗岩活着离开修武县城。
纪定中见厉秋风沉吟不语,开口说道:“厉大人有何高见?”
厉秋风道:“纪师爷设下如此妙计,哪容厉某置喙?厉某静等纪师爷大功告成,尽灭倭寇于此庙中。”
纪定中得意地笑道:“那就借厉大人的吉言了。”他说完之后,对韩去思和黄崇说道:“两位大人,咱们到后院去和各家的长辈见个面,只等倭寇上门罢?”
韩去思和黄崇点头称是。纪定中又对厉秋风道:“厉大人,您请回去歇息罢。与倭寇厮杀,自然有咱们挡在前面,您只需在一边观战便可。”
厉秋风道:“各位有事,尽管去忙罢。厉某留在这里随意瞧瞧,不会碍着纪师爷的大事。”
纪定中道:“厉大人言重了。既然如此,纪某等先行告退。”
待三人离开之后,厉秋风沉吟片刻,便即走出了庙门。却见庙门前的空地上虽然遍布木屋和摆放着各色货物、食物的木案,但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看上去颇为诡异。而庙门前却站了五六十人,为首的正是张百行。而樊通、廖大纲、尹捕头、冯师爷等都站在他身后。
张百行听见庙门“吱呀”一声响,紧接着厉秋风走了出来。他急忙拱手说道:“厉大人怎么出来了?”
厉秋风道:“闲着无事,到庙门前来瞧瞧。”
他说完之后,指着庙门前的空地道:“那些小商贩和看热闹的百姓都到哪里去了?”
张百行嘿嘿一笑,道:“这些百姓留在这里碍事,纪师爷下令将他们赶走了。”
厉秋风道:“百姓离开了也好。若是一会儿真要动手打架,百姓留在这里,只怕会有伤亡。”
张百行将嘴一撇,口中说道:“依我的打算,这些百姓留在这里,对咱们倒是十分有利。一来不会打草惊蛇,让倭寇心生警惕。二来一旦动起手来,这里到处是人,倭寇人生地不熟,看到了这么多人,定然慌张失措。咱们却是本乡本土的人,可以趁乱狙杀倭寇,胜算又多了不少。”
厉秋风听他说得狠毒,心下暗想,聂、陆、赵、杜四家诸人之中,数这个张百行最为狠毒,做事不计后果,只想着自己得利。若是聂家阴谋得逞,此人出仕做官,必然是一个草荐人命的大贪官。
厉秋风心下虽作此想,脸上却是平静如常。他点了点头,道:“有张师爷在庙外值守,定然不会有什么破绽。厉某先回去了,辛苦各位了。”
厉秋风说完之后,转身便向庙内走去。只听张百行道:“樊捕头、廖捕头,你们两位不必陪着咱们在这里喝西北风了。不妨带着知府衙门的兄弟们到庙内巡查,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自然会派人去告知各位。”
樊通和廖大纲原本就不想到庙外来冒险,只不过方才见纪定中与韩去思起了龌龊,生怕自己无意中参与其中,这才听了黄崇的话,忙不迭地到了庙外。只是到了庙外之后,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生怕倭寇突然来袭,不免成为倭寇攻击的活靶子。此时听了张百行的话,两人客套了几句,便即带着知府衙门的一众公差捕快,随在厉秋风身后,一起回转到了庙内。
厉秋风在前院转了一圈,只见木城之上史家刀、雷拳门和碧云无情的门人弟子躲在铁板后面,个个神情紧张。大殿内外还有一百多名捕快执枪握刀,也是严阵以待。待他到了后院,心下不由一怔。只见后院四周的木城上虽然也是遍布守卫,与前院没有什么两样。但是院子中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看上去颇为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