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打量了两人一会儿,问:“你俩是父子么?
黄三太憨憨地一笑,大咧咧地说:“不瞒大嫂子,我是光棍汉,还没娶妻呢,这是我一个侄子。你瞧,这小伙儿长得多富态。”
女人看着小六瘦的跟麻杆一眼的身板儿,噗嗤一笑:“是够富态的。”
小六撇了黄三太一眼,低声骂了一句:“揍性,老绝户,死了都没人给你摔盆打幡儿。”
黄三太环视屋中之后,脸上现出疑问:“大嫂子,怎么大哥没在家么?
此话一出口,那女人楞了一下,接着眼圈儿泛红,背过身子假装给炉子添炭,并未搭茬。
小六在黄三太胳膊上狠狠地撞了一下,给他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那户开提哪壶,要是屋里有男人,何至于让女人抛头露面。
黄三太此刻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为刚才自己问出的话感到非常惭愧。
添完炭,女人转回身,眼圈儿红着,脸上挂着笑,只是笑容有些尴尬。
她问:“听口音,你俩是从天津来的吧?
小六和黄三太异口同声说是。
小六问:“您去过天津?
女人微微点点下顎,说:“早些年在天津一个大户人家当过使唤丫头,说话有些年头了,那会儿我还是个小丫头,现如今都快成老太婆了。”
“咦!您可不老,不是我奉承您,乍看一眼,还以为您是大姑娘呢。细一看,您也不过三十岁。”
小六嘴上好似涂了蜜,说出来的话甜的让人駒得慌。
“这孩子,嘴真甜。”女人被他的话逗笑了,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让你一夸,我愣是年轻了十多岁。”
接着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大半天的话。
熟络了也就无话不谈了,女人告诉黄三太和小六,她夫家姓徐,三乡五里的乡亲都称呼她为徐嫂子。她并非本地人,许多年前跟着丈夫来到这里,开了这家大车店为生计,买卖干得不错,虽说发不了大财,但吃喝不成问题。有了积蓄之后又扩建了房舍,本想把买卖好好干下去,可惜她那丈夫命短,三年前害了一场大病,吃了多少药也不见效。就在几个月前,丈夫撒手人寰,膝下也没有儿女,如今就她一人打理这家大车店。家里没了顶梁柱,她一个妇道人家在本地也没有亲眷,长此以往免不了会让人占便宜,所以她把买卖歇业,不再让人住店。
她这么一说,黄三太和小六恍然大悟,难道起初不给他俩开门,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徐嫂子问他俩为何会来山东?小六嘴快,丝毫没有隐瞒,把前因后果完完整整讲述一遍,把徐嫂子惊得瞠目结舌。
说话投机,自然有了精神,也都没有睡意,索性接着一边儿喝水一边儿聊天。
小六问徐嫂子,当年在天津给哪个大户家里当使唤丫头?
徐嫂子尴尬一笑,说已经忘了那户人家姓什么。
小六不太相信,主人叫什么兴许会忘记,但主人姓什么都能忘了,纯粹是说瞎话。既然人家不想说,自然有人家的道理,自己也没有必要刨根问底。
徐嫂子问两人饿不饿,黄三太没好意思说话,小六快人快语,说自己别看长得瘦,但是不抗饿,现如今饥肠辘辘,想吃口热乎的。
徐嫂子让两人等着,不一会儿,她端来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小六一看是包子,给黄三太使个眼色。那意思是说,这包子别真的是人肉馅儿吧?
徐嫂子看出他的心思,问他:“怎么着,不敢吃啊,怕里面有蒙汗药?小六紧忙摆着手说“不是不是,我闻着包子挺香,这一定是肉馅儿的吧?“是啊。徐嫂子说,肉丸儿的。”
肉丸儿的好啊,素馅儿我还不爱吃。是猪肉馅儿?还是羊肉馅儿?
“不是猪肉也不是羊肉。”
“那那那,那是什么肉?”
“人肉呗!
“人肉!小六顿时脸色发白,“真是人肉?天爷啊,遇上孙二娘了!
傻小子,放心吃吧,猪肉馅儿的。瞧把你吓得,你要再不吃,可都让你叔吃干净了啊。”
小六扭头一瞧,黄三太腮帮子鼓着,嚼得正香。一只手里还抓着一个,没
等嘴里面的咽下去,就把手里的塞进嘴里。
“你给我留点儿!”小六跟饿狼似的,抢过来就往嘴里舔,“香,真香……”
吃了包子,肚子里面有了食儿,身上出了汗,感觉挺舒坦。
小六有了困意,想要让徐嫂子给他安段个地儿睡上一觉,结果肚子突然较劲儿起来。
“哎呦呦,我这肚子怎么不得劲儿呢,八成是路上着了凉,一冷一热受不了,不行不行,我要上茅房。徐嫂子,茅房在哪儿呢?快快快,我憋不住了…
徐嫂子给他指了茅房的位置,他捂着肚子飞奔出去,冲到茅房之中,刚把腰带解开,哗啦一声,憋在粪门的稀汤寡水倾泻而出,止都止不住,好悬没拉裤兜子里。
蹲了好半天,好歹算是拉痛快了。站起来后,腿都麻了,提着裤子扶着墙缓了半天,才勉强能挪步。
“哎呀妈啊,拉的我昏天黑地头都晕了。咦啊,雪停了,太好了。不对,不好,雪停了明天就要赶路,我还没跟徐嫂子相处够呢,卩害......”
他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发牢骚。白雪满地,院里的一切看得都很清楚。
“那是嘛?”他站住脚,直勾勾地朝着马圈的方向望去,白雪之上有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
“怪了,骡子呢?骡子哪去了?明明拴在马圈里面,怎么不见了呢?难道…
小六不想往不好的地方想,但忍不住还是要想,他认为徐嫂子没说实话,这家大车店里面还有别人,趁着他们在屋里说话的当口,把骡子偷偷牵走了。
但他又认为自己脏心烂肺,不该怀疑好人,于是他靠近马圈,准备仔细辨认一下。
结果就在他将要走到马圈时,脚下一滑,足足实实摔了个大腱墩儿。
“唉呀妈呀!摔死我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这是嘛?”他感觉双手沾到了
东西,赶紧把双手张开,放在眼前一看,随即大叫一声:“血,是血!黄三叔,
坏了,这是家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