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和小臭进到屋中,坐在炕沿上愁起了旱烟。
小臭气得脑门子冒火,坐在对面小炕上一个劲儿运气。生气归生气,他总觉着有些蹊跷,杨超平日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说变就变?
他问:“九爷,您不觉着怪么?
九爷说:“哪里怪了?
他又问:“姓袁的平时挺懂事儿,对您也十分尊敬,为嘛今晚上变了一个人似的?”
九爷吐出一口浓烟,说:“小袁外表是小袁,内里已经不是小袁了。他脑子入了魔障,十有八九让人算计了。”
小臭大吃一惊,忙问:“您说他让人算计了?谁会算计他呢?
九爷沉思一会儿,说:我估摸着是那姓于的两口子,至于为嘛算计小袁,我一时还说不好。虽说我没见过那两口子,单单是听你跟小袁对我一说,我就觉着这俩人有猫腻。卩害……小袁也真是的,非要跟那两口子交往,这下可好,把自己带沟里了。”
小臭又问:“那咋办?就任由袁胖子这么疯下去?
九爷抽了一口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能看着小袁让人给毁了,这事儿,我得管!”
小臭真心为九爷这番话折服,忙奉承道:“九爷,您老真仗义,小袁遇见您,真是遇到菩萨了。你打算怎么帮小袁?
九爷说:“一时还拿不定主意,赶机会我去见见姓于的两口子,当面问一问,他们究竟有何企图。”
放下九爷如何打算不提,只说杨超,离开义庄之后,出城直奔老开的破
院,想着找老开把留在他那儿的金条拿回来,买房置地,雇佣奴仆,二次开张当阔爷。
脚步匆匆,不敢停歇,只走得浑身冒汗,呼哧带喘。紧赶慢赶,天亮之后,他总算到了。
扶着墙把气喘匀了,迈步到了院门前。
院门关着,他用力拍打门扉,朝着里面大喊,让老开快点儿给他开门。
拍打喊叫了半天,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杨超气不打一处来,顺着门缝朝里面大骂:“老开,你是聋了还是装听不见,开门,快快门,你要再不开门,我把你这破院子拆了!”
还是没动静,杨超别提多窝火了。刚要抬脚踹门,冷不丁看清门槛处挂着铁将军。
嘿,这破门在下面挂锁。照这么看,院里没人啊。老开这个老不死的去哪儿了?杨超也没心思多想,董摸了半块青砖,用力砸锁。
砸了半天,好歹把锁头砸了下来。他一脚把院门踹开,大步进到院中,又一脚踹开了屋门,进到屋中觉着屋里冷气嗖嗖,往灶膛瞅了一眼,里面一点儿火星子都没有。
伸手在灶台上摸了一把,冰凉扎手。
照此看来,老开从昨晚就不在家。要是在家他一定要烧火暖炕,灶膛子里面一定会有余温。如今灶膛子没有丝毫余温,则说明昨晚老开一定没在家。
“这个老家伙,到底死哪儿去了?我的金子呢?
他顾不得等老开回来,慌忙翻箱倒柜,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儿,把铺盖掀开,连老开的炕都给扒开了,死活就是不见那口箱子的踪影。
杨超杵在炕边,两眼发直,嘴里念叨着难道,难道,难道他……
他一屁股瘫坐在冷冰冰的地上,脸上随即现出恐慌神情。
他魂不守舍,喃喃自语:“他把我的金子拐走了,他把我的金子拐走了......”
美人没了,金子没有,美梦破灭一次又一次,杨超经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双重打击,内心无限苦楚,他想大哭一场,却偏偏哭不出来。若是能哭出来,也可稍微释怀;若不能哭出来,苦水便憋在心底,腌心至极。
痴傻傻,傻痴痴,三魂七魄全打散,使其魂魄不齐,六神无主。
不知瘫坐了多久,双腿全然麻木,他才咬牙扶着炕沿站起身子,他认为自己想错了,老开对自己忠心耿耿,绝不会贪图自己的金子,若老开真是贪心贼的话,早就把那些金子据为己有了,何必埋在菜地中等着少主人来取?
可若不是他把金子拿走,又有谁知道这件事?
他绞尽脑汁,也猜不透老开和那半箱金子的去处。
突然之间,他愁云密布的胖脸之上泛起喜悦,他念叨着:我还没完,我还没完,还有侯四奶奶,我还留了半箱金子在侯四奶奶那里。我好糊涂啊,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迈开双腿急火火冲了出去,跑出破院,回奔城里,他要去找侯四奶奶把那半箱金子讨回来。
等他到了侯四奶奶门上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他顾不得饥肠辘辘、疲惫不堪,拍打门环,喊侯四奶奶给他开门。
赶巧侯四奶奶正在家中闲坐,把门开开,一瞅是杨超,客气地说:“呦,怎么袁少爷又大驾光临了啊,还对云翠仙不死心呢?
杨超央求侯四奶奶容他到屋里说话。
侯四奶奶通情达理,引他到了屋中。
到了屋中,杨超双膝往地上一跪,哭丧着脸央求侯四奶奶把那些金子还给他。
侯四奶奶先是笑了笑,接着反问:“金子?你哪来的金子在我这儿啊?
哎呀!侯四奶奶不认账。
杨超撅着大腱磕头如捣米,哭着喊着,求侯四奶奶把金子还给他。
侯四奶奶盘腿往炕上一坐,卷了烟叶,只顾抽烟,根本就不理他。
杨超哭求道:“四奶奶,我的亲奶奶,我的祖奶奶,都说您有情有义,您可千万不能不认账,那些金子是我救命用的,我求您还给我吧……实在不行,您给我一半儿,我求求您,求求您……”
侯四奶奶好似压根没听见,依旧抽着烟,不看他。
“您不答应啊?要不然,您七我三。”
侯四奶奶仍旧不搭理他。
“您八我二总成了吧?
得!侯四奶奶照样充耳不闻,悠闲自得地吐了个烟圈儿出来。
“那,卩害!您九我一,总可以了吧?侯四奶奶,亲奶奶,我求您了……”
侯四奶奶终于开口了,她说:“袁少爷啊,快走吧,说破大天也没用,这没你的金子。袁家的家业早就让你败光了,你哪来的金子?你说我吞了你的金子,这话你跟谁说,谁也不信。我不想多废唾沫,你走吧,不送。”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多说也是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