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臭让小袁放开嗓子规规矩矩唱一段儿,小袁索性学着云翠仙的腔儿唱了起来。
万万没想到,仅仅听了这么一回,他居然悟出了其中的精粹,把云翠仙的唱腔学了个八九不离十。直把小臭和九爷听的如痴如醉,听完之后,仍听不够,非要让小袁再唱一遍。
一连唱了三遍,终于不唱了,嗓子有些不跟劲儿了,再唱就哑了。
小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恨自己天生一副破锣嗓,到死也唱不出这绝世的佳句。
九爷只管听着舒坦,顺带让小袁给自己讲讲这里面的典故,听完之后,感叹不已,为林黛玉感到委屈。
泡完脚,躺在小炕上,杨超睡不着,扭脸问躺在旁边小炕上的九爷:
九爷,您说天下的人,有不是同胞,却能长得一样的人么?
九爷思量一会儿,说:“天下这么大,长相差不离的人肯定是有的,但长相完全一样的估计没有,除非是一母同胞。”
“不能,不能,”杨超喃喃自语,“小翠儿要是活着,不会只有十八九的年龄,起码跟我年龄相仿,她一定不是小翠儿......”
九爷听不明白他念叨的话是嘛意思,随口问:“你说嘛呢?
“没嘛,我就是胡思乱想。您早睡吧,我不说话了。”
这一夜,杨超说嘛也睡不踏实,他闭上眼,眼前就出现云翠仙的身影。
迷迷糊糊中,他觉着有个女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义庄,在黑暗中一步步走到他的坑头前,低头看着他,低声叫着他的名字,让他快点儿醒过来。
他揉揉睡眼,仔细看着,居然是云翠仙。
他想开口,云翠仙将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嘘”一声,示意他不必出声。
云翠仙笑着看着他,他躺在炕上直勾勾看着云翠仙。
云翠仙小声说:“这些年了,你怎么不去找我,我一直等着你,无时无刻都在等着你找我,可你却是如此的狠心,你难道忘了我这个孩童时期的玩伴了么?
杨超顺眼角淌泪,极为小声地说:“小翠儿,我想你,可我不知道去哪儿找你。如今你回来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云翠仙也掉下眼泪,似是欣慰地笑着说:“那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杨超马上说:“愿意,愿意,一辈子都愿意,我离不开你,小翠儿,你再也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他伸出胖乎乎的两只手紧紧地攥着云翠仙的两只纤纤玉手,以证明自己的话都是真的。
云翠仙点着头,信他说得话,但突然一怔,又说:如果我变成这个样子,你还会要我么?
话音落下,那张美若芙蓉的脸开始扭曲变形,五官凑在一处,接着往两边扩散,接着从额头裂开一条口子,一股股黑水从裂口在冒出,这道裂口越裂越大,顺着鼻翼裂开至嘴唇,一直裂到下巴。接着,整张脸皮完全脱落,变成白森森的骷髅头,然而那个骷髅头竟仍可以口吐人言:“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救命啊!”杨超胖大的身子好似一个大尿泡,在炕上陡地弹了起来。
他双手乱抓,嘴里嚎叫,突然觉着眼前一亮,原来天已经亮了,自己做了。
他晃晃大脑袋,极力让自己从噩梦中解脱出来。突然,他发现身边站着一个人,正在毗着牙看着他。
他吓破音大喊一声:“你是谁?”
“小袁,你疯了啊!那黑影喊了一嗓子。
声音熟悉,定神儿一瞧,小玉郎。
小玉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说,你干么呢?犯瘡症了啊?好么,连危蹶子带驴叫,差点儿没踹着我。”
杨超方知自己因为一场噩梦而乱了本性,忙朝着小玉郎赔不是,也没隐瞒,说自己做了个噩梦。
“没事就好,吓我一跳。小玉郎说,“老阳儿都晒到屁股了,你可真够能睡啊?
杨超晃悠晃悠大脑袋,心说话,我睡了这么长时间么?可不是么,太阳都老高了。
他问:“九爷和小臭呢?
小臭在外面正好进来,问:“喊我呢?
他又问:“九爷呢?
小臭说:“出门了,早就出去了。看你睡的跟死猪赛的,没好意思拖你起来。怎么着,你又要出门啊?
没等杨超说话,小玉郎笑着说:“对对对,出去一趟,有朋友等我俩。”
“哼”小臭说,“不定又去谁家占便宜去。”
小玉郎毗牙一笑,没再说话。
小臭老早就认得小玉郎,知道他是块什么料,只是小袁实在,跟着这种人混,不定哪天就让他带沟里。有心要嘱咐小袁几句,但转念一想,这是人家的事儿,跟我有嘛关系,劝好了备不住听几句,劝不好八成埋怨我碎嘴子。算了,爱干嘛就干嘛吧,跟臭爷一概没有关系。
嘿,他倒想得开。
杨超穿鞋下地,问小臭:“有吃的么?
这是位饿佛,到多会儿都离不开供品。
小臭朝外面努一努嘴,说:“灶上呢,自己去吃吧。九爷还真疼你,特意让我给你把吃的盖锅里热乎着。你小子,得了九爷多大恩惠吧。”
杨超顾不得洗漱,晃动大胖身子到了厨房,掀锅就吃。
一口气咽下三个大悖悖,又灌了一大碗温开水,打了个饱嗝,对小玉郎说:“咱快走吧,晚了咱就挤不进去了。”
“走走走快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小臭朝着两人的背影“呸了一下,骂声:“揍性。”
来到落子馆儿门前,小玉郎把胸脯拔高,背着双手,迈着方步,一副大爷派头。
杨超则腆着大肚子,晃着脑瓜儿,把昔日当少爷的气派拿了出来。
如今他俩是云翠仙的朋友,自然不能丢了身份。这会儿他俩一个是大尾巴鹰,一个是大尾巴狼,装腔作势,“摇”起来了。
门前站着几个伙计,其中一个是昨天奚落他俩的那个黑脸儿小子。
黑脸儿小子几步上前,拦住他俩,极为鄙视地说:“怎么着,你俩又蹭便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