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秦家与皇室相互周旋之时,一场婚事正在无声无息地筹办。这婚事的两位主角,正是久未露面的三皇子与苏家二小姐。
三皇子自那个丑闻之后,鲜少再出面,也没了当时风头正盛的模样。好在他的几个兄弟都不太争气,成帝即便心生失望,却也知换作他人会结果会更差,只是冷落了他许多。
不过国师一言,曾说为三皇子算过卦象,最佳的良配为苏家二小姐,成帝如今势弱,且国师每次预料将来发生的事都一一得到了印证,成帝已是越来越相信国师说的话,像是将要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杆浮木,特意为二人指婚。
他不想他的李姓王朝被秦姓所夺,国师所言,若使三皇子与苏家结成婚约,日后能保江山平稳。秦朗逐渐展现出他的狼子野心,他已没了法子,只盼铮儿早日能除了秦朗。
这桩婚事看上去是喜结良缘之好,可却并不如众人的想象。坐在高马上的新郎官愁眉紧蹙,透着不耐烦,而新娘虽以红盖头掩着,但也瞧出不大开心。
哪有新婚当日,成婚两人都愁眉苦脸的。各路围观的百姓都纷纷默叹,这得是怨侣结了对,往后的日子恐怕都不会快活。
他们也算是猜对了大半,三皇子本来就对苏袅印象不好,加之上回也是她误报消息,才导致他陷入秦子轩设的陷阱,更是觉得这女人做事不牢靠,愚蠢至极。
而苏袅也早没了对三皇子的心动,自三皇子名声有污,已非她当时所幻想的如意郎君,想及之前为了李铮付出的种种,更是感觉可笑,瞧着自己因使用了系统而日渐衰败的容颜,悔不当初。
不管怎么样,这桩婚事最后还是促成了,在场众人都是面露厌恶,双方都是看不顺眼。贵妃不满意自己的儿子最后竟娶了一个小小苏家的女儿,更何况苏家的三小姐曾给秦子轩提供媚/药,她儿的名声才染上污点,自是没法对苏家的人有好眼色。
苏家的人自知被贵妃看轻,但却也觉得自己在世无愧于心,对于贵妃这般以貌惑君之人无甚好感,一场婚事竟办得冷冷冰冰,互相看厌。
唯一稍有放松的便是国师,他向来无多情绪的眼中终于多了一些愉悦,促成三皇子和苏袅的婚事,算是办成了原书中最重要的一个剧情。
但他对这场婚事也无大兴趣,他大致看了看不会再多生事端,扰了这场婚事后,便起身离开了婚席。
他穿着淡色的衣袍,神情淡漠地眺望着快要落下山的余阳,京城的人还在忙忙碌碌地往回家赶,丝毫没有察觉自己不过是一本书里的小小配角。
他轻轻叹一声,估计没多久,这本书的剧情就会走完,只要三皇子登上皇位,他便能完成使命,离开这本书。
说到底,他也是真正无情之人,他不在乎三皇子是不是一个傀儡皇帝,自然对成帝说那样似是而非的话也不会心有内疚,他存在的意义只是把剧情回到书中所写的那样。
“大哥哥,我的玩具丢了,能不能帮我找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揪了揪他的衣袖,怯怯地问道。
一边的奴仆尖着声音,斥道:“大胆!这可是国师……”
他还未说完,便被国师抬手阻止了。国师眉目冷清,携着些出尘的仙意。他微勾了眼尾,俯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道:“好,我来帮你找。”
他声音柔和,模样也看上去平易近人,可神情却是透着疏离和寂寞。他在此已无趣地经过了无数个轮回了,也参与过无数个原书男女主的婚事,可从前,是没有这个小男孩出现的。
这一丝的不同,让他多了一些兴味。
小男孩见国师同意了,仍还是有些怕生和心虚,不敢拉着国师的手,只敢揪着他的衣摆,牵引道:“大哥哥,你跟我来。”
那些候在那的奴仆惊愕得不敢出声,他们还以为像国师那样谪仙的人不会理这样的小孩呢。
小男孩一路把国师拉到一个药铺前,便羞愧地红着脸道:“我的玩具就在里面了。”
“在里面了?”国师轻笑出声,故意逗他,声音倒是意外的清朗。
“嗯嗯。”小男孩鲜少撒谎,顿时脸红到了脖子处。
“好,我帮你找回来。”
国师轻扬了扬衣袖,抬腿走了进去。
原来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装着药草的木柜旁孔大夫见了来客,停下了抓着药草的动作,掀起眼皮看了青衣男子一眼。
国师倒是有礼,步子稍顿,转身向孔大夫作揖,而后又继续向前走,他要见的人应该就在里面了。
果不其然,药铺后面有一个晾晒草药的小院子,而院子的中心,少年正坐在一个两侧都安有木轮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已经等了他许久了。
国师轻轻一笑,而后目光落在少年的双腿上,意味不明地低声说道:“这个结果终于不一样了啊。”
可惜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一会儿就散入风中,无人听见。
不过那也只是他的一个晃神,从前数次轮回,这个少年从未找过他,再听闻时,已是他举剑屠戮四方,原书男女主都险些死于他的剑下,原书剧情被他破坏殆尽。
若要较真来说,这个少年能算是他的敌人,次次都是他破坏了剧情。曾有一次,他试图阻拦这个少年,那时的少年已是墨衣于身,全身染血,满目冰冷地瞧着他,不及他出声,便长剑出鞘,划破他的喉间。
那样的墨衣少年就像是没有丝毫感情的人,一心只想拉着世间同他一起陪葬。一样的面容,可现在面前的少年与那记忆中墨衣少年已有了些偏差。
似乎多了点俗世的情感……
“你就不怕我告诉皇上你的藏身之处?”
国师坦然地坐在少年的对面,淡淡说道。
秦谨言抬手将沏好的茶水推到国师面前,说道:“若是国师真有此意,便不会坐在这方圆椅上了。”
国师稍一垂眸,正见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于盛满茶水的瓷杯旁,只要一有不对劲,他便可以摔破杯子,用着碎片划破他的脖颈。
他没有露出惊恐之色,目光凝着片刻,便伸手接过少年的茶杯,说道:“不若说说,引我来究竟有何事?”
“我只想请国师引我进皇宫面圣。”少年并未一同饮茶,直直看着国师。
听闻少年的言语,他险些将手中的茶杯打翻,溢满的茶水一个摇晃不小心洒上袖子些许,他目光中有些许讶然,连微黄的茶水沾上了衣袍都未曾顾及。
他可记得从前的无数次,面前的少年从未想过主动走进皇宫,而是以极为野蛮的方式集结军队,铁骑踏平了皇宫,与成帝再次相见时,已是兵刃相向。
如今的发展似有了不同,或许是因为许姑娘活到了现在,悄然改变了剧情的走向。
秦谨言以为国师的惊讶只是因为他这番言论太过骇俗,便道:“国师放心,如今我不会想去行刺成帝。”
他不至于那么傻在这个时候以卵击石,可他也很巧妙地加了个时间,现在不行刺,不代表以后不会杀了成帝。
只是国师太过震惊少年的所言,没有往细里想,问道:“那你此番面圣的目的是?”
“成帝无力与秦朗抗衡,而旧派也不想陷入两方的争斗,而为今之计只有再拿出一人与秦朗制衡。国师应是站在三皇子后面的吧,不怕最后的位子被秦朗夺了?”少年似是随口解释,可目光仍旧在打量着国师。
他说到位子被秦朗夺了的时候,能明显看到国师神情有稍稍变化,转瞬即逝。
看样子,国师对这个皇位最后是谁坐上去还是有隐忧。
不过国师很快收敛了情绪,说道:“但你现在无权无势,成帝又怎会信你会站在他这边与秦朗反目?更何况你还是前朝六皇子的遗腹子。”
秦谨言不急不慢地说道:“国师,这些你可放心,若是成帝不愿信我,你也可以全当是为成帝清除了逆贼了,不会连累国师的。”
国师蹙起眉,两指捏了捏眉心。他并不怕成帝对他做什么,他只怕这个少年会是剧情的一个变数。
这是在赌,赌他若是顺了少年的意思,后面屠戮皇宫的结局便不会出现。
“容我几日再想想。”
国师感到一阵头疼,他不确定许姑娘是否帮秦谨言度过了那个劫,可是他若是拒绝了,他怕少年走回了前数次轮回的结局。
秦谨言也不逼着国师,说道:“国师可以再想想。”
这件事确实不是一件小事,得需要从长计议。
已至冬日,夜间冷风呼啸,前不久才下了第二场初雪,如今正逢融雪之时,更是寒凉。
在许府,穿着一身毛绒绒短袄的小姑娘正端着一碗暖和的乌鸡汤,推开许阁老的房门,轻快地说道:“爷爷,来喝汤了。”
许阁老从桌上堆叠起来的纸张中抬起了头,近些日子都没有睡好的他见到孙女过来,也精神了不少,眼中露出些笑意,连连应道:“好,好。”
秦家最近风头正盛,已将旧派的几人设计调至京城之外,像吕大人都被逼着告老还乡,才逃过一劫。
他也几日未阖眼了,加之到了冬日,常常手脚冰凉。
瓷碗中的鸡汤上浮着浅浅的油光,暖暖的热气腾腾而升,鸡肉鲜嫩,瞧着便可口。
许阁老拿起桌上的碗,舀起几口,送入口中,顿时身子便暖和了起来。
“爷爷,多喝些汤,咳咳咳……”
许昭昭才刚想劝爷爷多喝些,却又止不住地咳嗽几声,面色稍稍苍白。
爷爷手中的汤勺即刻放回碗中,眉目间带来些担忧道:“昭昭,你怎么近日总是咳啊,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
许昭昭摆了摆手,叫爷爷不要担心。她从反抗过原书剧情开始,身子便有些不大好了。现在遇到了冬日,更是总咳嗽。
请了大夫几回,只说是身子骨本身不大好,只能慢慢养着身子,大夫也没有法子。
只是如今有越变越差的趋势……
见丫头脸上微有苍白,许阁老也不放心,说道:“昭昭,你别管爷爷了,先回去歇息吧。”
他也知道谨言那孩子不让昭昭多参与他进宫面圣之事,可一连过了将近两个月余,都没听闻他的一丝消息,昭昭自会多想,也没好好休息。
“好。”
见爷爷喝完了鸡汤,她也不再打扰爷爷了。她身子已日渐虚弱,确实应该多多休息。
少女重新裹上大氅,向着卧房走去。雪夜中寒风暂歇,大树的叶尖上承着满满一捧雪,足尖踏至雪地上,细细一听,还能听到雪慢慢挤压的声音。
风声小了,路走起来也顺畅得多了。才走至半路,许昭昭突然听到旁边有些细微声响,似有人跟在后头,顿时警觉起来。
不会是进了贼人吧……
许昭昭偷偷瞄了一眼,只见旁边树枝依旧是刚才的模样,而她视线往下一转,恰好看到雪地上是男子的脚印,洁净的白雪更是倒影出了男子的身影。心中一慌,步子急快地走向卧房。
忽然,她的手腕被拉着。那人手臂上残余的些许落雪正好落下一些,砸在雪地上,发出细微的声音。许昭昭心道不好,正要大叫唤人。
谁知那人微微使力,指间往后一拉,小姑娘一个旋身,轻轻一带,猝不及防地撞入男子的怀中。
未等许昭昭醒神,只听闻上头一声略有些委屈的轻叹:“怎么昭昭都认不出我了?”